手机在口袋里震了第二下。林峰没掏,也没停下脚步。走廊尽头的灯管比刚才亮了些,可能是电工调了电压,反正他没注意。
他推开技术中心会议室的门时,王工正低头核对平板上的设备清单。三名研发骨干坐在长桌一侧,有人在翻文件,有人盯着墙上的进度表发愣。空气里有股新刷的漆味,还没散干净。
“人都到齐了?”林峰把外套搭在椅背上,顺手解了领带扣。
“就等您了。”王工抬头,“实验室那边还在装通风系统,但主控台已经通电,可以远程调试。”
林峰点点头,走到投影前,没按启动键,而是直接把手机连上接口。屏幕一闪,跳出一份带红边框的海外专利公告截图。
“昨天凌晨,北美那边批了‘智能灌溉自适应系统’的全球通类专利。”他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像砸在桌面上,“覆盖了从土壤湿度反馈到阀门调节的整套逻辑链。再晚三个月,我们所有在用的灌溉算法,都得交授权费。”
会议室没人说话。一名戴眼镜的技术员下意识摸了摸鼻梁,另外两人对视了一眼。
“他们技术比我们强?”林峰问。
没人答。
“不是。”他自己接了话,“他们只是比我们快。而且他们知道,一旦我们铺开这套网络,他们就再也挤不进来。所以现在不是我们在追,是他们在防。”
他往后退了半步,手指一划,画面切换成一张全球农业技术布局图。十几个红点分布在主要农业国,中间一大片空白,正好是中国的位置。
“但我们不能等。”他说,“等批复,等资源,等万事俱备——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我们要做的是,把还没批的钱、还没建的实验室、还没招够的人,全都当成已经到手的东西来用。”
王工皱眉:“可财务那边……”
“钱我已经批了。”林峰掏出手机,打开审批系统,当着所有人的面输入密码,拨通财务专线,“喂,我是林峰。农擎计划首期五千万,现在划到技术研发账户。用途栏写‘战略前置投入’,责任我担。”
电话那头沉默两秒,传来一句“明白”。
他挂了电话,把手机反扣在桌上。
“项目代号‘农擎’。”他转向众人,“农业的擎,不是靠别人托,是自己撑起来的。目标很直白——三年内,拿出一套完全自主的智能农业核心系统,不抄一条国外代码,不绕一个现成专利。”
戴眼镜的技术员终于开口:“林总,我们连基础数据库都不完整,传感器适配率才六成,现在上马核心系统,是不是……太早了?”
“早?”林峰笑了下,“c区那批菜烂地里时没人说早。d区冷链车堵在集市上时没人说早。现在我们刚把资源调度模型跑顺,就有人说早?”
他走到白板前,写下三个词:种子、土壤、气候。
“我们手里有什么?全国十七个主产区,三年积累的作物生长数据;八百多个站点的实时环境监测;还有,最重要的一点——真实农户的反馈,不是实验室里模拟出来的‘理想用户’。”
他转过身:“国外那套系统,是给大农场主用的,讲究精准、稳定、高成本。我们要做的,是给小农户用的,能扛土路、能忍电压不稳、能在断网时靠本地逻辑继续跑。这才是我们的护城河。”
王工低声问:“那数据支撑呢?很多区域的采样频率还不够。”
“马上就有。”林峰重新拿起手机,点开系统后台,调出一行刚刷新的任务记录:【建立具备国际竞争力的农业科技研发体系】——进度0%,奖励:全球农业科技数据库访问权限。
他没提系统,只说:“三天内,我们会接入一组新的数据源,涵盖过去十年全球主要农作物在极端环境下的生长表现。这批数据,目前只有三家跨国企业能调用。从现在起,我们也行。”
会议室安静了几秒。
“林总,”另一名骨干开口,“万一投入这么大,最后还是被卡脖子呢?”
林峰看了他一眼,走回投影前,把画面切回最初的专利文件。
“他们能卡我们一次,就能卡第二次。但只要我们从根上重新设计架构,把每一层逻辑都掰开了揉碎了再造一遍,他们就永远只能追我们的尾灯。”
他顿了顿:“而且,别忘了我们最大的优势——我们就在现场。哪个系统能在零下二十度的东北大棚里自动调节湿度?哪个系统能识别西南山区那种红壤板结的早期征兆?这些,都不是实验室能模拟出来的。”
他拉开椅子坐下:“我知道你们担心风险。但真正的风险,不是投了钱没回报,而是明明有机会破局,却因为怕输,连牌都不敢亮。”
他看向王工:“明天上午九点,带所有人进实验区。设备没装完就用临时接口,系统没调好就手动输入参数。我要看到第一组本地化算法在真实环境下跑通。”
王工点头:“明白。”
“另外,”林峰站起身,“从今天起,农擎计划独立核算,不走常规审批流程。采购、人力、测试,所有环节我直接签字生效。你们只需要做一件事——往前推,别回头。”
他走到门边,又停下。
“还有,别等资源分配方案批复下来才动手。那个方案批不批,不影响我们今天做的事。我们不是在等一个机会,我们是在造一个机会。”
门关上前,他补了一句:“晚上七点,主控台见。我要看到第一版种子数据库的构建框架。”
王工低头看了眼表,下午三点十七分。
他打开笔记本,新建文件夹,输入五个字:农擎计划-启动。
旁边的技术员凑过来问:“真要现在就开始?”
“他已经签字了。”王工看着审批系统里的确认回执,“五千万,一分不少,已经划出。”
那人沉默几秒,忽然笑了:“那还等什么。走,去实验区,先把主控屏点亮。”
两人起身往外走。走廊灯光稳定,脚步声逐渐远去。
主控室的屏幕上,一行新指令正在输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