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罗克忒斯将军看着这些年轻的面孔,心中一阵刺痛。他知道,这些传令官一旦出发,能活着回来的恐怕也寥寥无几。但他也清楚,伊莱亚斯说的是对的,不尝试就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伊莱亚斯见菲罗克忒斯的眼神有所松动,赶紧趁热打铁:“将军,其次,关于那两个步兵营的伤亡,我们确实是无法避免的,但哪怕只有一成的概率能打开突破口,我们也必须尝试!包围圈里的四千士兵,他们都是精灵族的同胞,是我们的兄弟和战友!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眼睁睁看着他们战死,我们这辈子都不会心安!我们精灵一族也重来没有在战场上抛弃战友的习惯!努力过,就算失败了,至少我们也对得起他们了,对得起精灵族的荣耀了!”
“对得起他们吗?”菲罗克忒斯低声重复着这句话,目光也变得复杂起来。他想起了包围圈里第七步兵营的那名营长,那个总喜欢跟在他身后问东问西的年轻人;想起了那些刚入伍的新兵,临行前还兴奋地向他展示自己的第一柄长剑;想起了那些法师,为了维持护盾,连一口水都顾不上喝……
他缓缓低下头,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低声自语道:“只求心安吗?”
指挥台上再次陷入沉默,只有远方战场的轰鸣声不断传来,如同死神的倒计时。菲罗克忒斯将军的手指轻轻敲击着自己腰间佩剑的剑柄,每一次敲击都仿佛像是在叩问自己的内心。他知道,自己必须尽快做出决定,是为了避免更大的牺牲而放弃包围圈内的同袍,还是孤注一掷,用所有的希望去赌那一丝渺茫的生机?
跪在地上的传令官们依旧保持着单膝下跪的姿势,他们的目光紧紧盯着菲罗克忒斯的背影,等待着这位战区统帅的最终命令。
伊莱亚斯则站在一旁,双手紧握,掌心已经满是汗水。被包围的那些精灵步兵的命运,乃至整个战场局势的走向,都取决于菲罗克忒斯将军的下一句话。
腰间魔法剑的剑柄被他的指尖摩挲得泛起温热,菲罗克忒斯将军深吸一口气,那口带着硝烟味的空气灌入了他的肺中后,竟让他混沌的大脑清醒了几分。他猛地抬起头,淡金色的瞳孔中褪去了所有的犹豫,只剩下一位战场统帅独有的果决与狠厉。他的目光扫过台下那群年轻的传令官,他们的耳尖还因激动而微微泛红,眼中燃烧着为了精灵一族的荣誉,不惧生死,敢于直面死亡的火焰,那是精灵一族从未被熄灭的荣耀之火。
“你们三人一组,分成五队!”菲罗克忒斯将军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穿透战场喧嚣的力量,“各队拉开距离一起出发,去给凯勒尔和埃隆那两个蠢货传令:让他们立刻放弃侧翼的人类步兵,全速回援主战场!告诉他们,不惜一切代价,就算拼光了最后一个人,也要在人类的包围圈上撕开一道口子,接应被包围的部队从突破口突围!”
“职下等誓死完成任务!”十五名传令官同时起身,甲胄与剑鞘碰撞发出整齐的脆响。他们抬手抚过盔甲左胸上纹着的代表他们出身家族的纹章,行了一个标准的精灵军礼,银白的发丝在风中扬起,宛如出鞘的利剑。
这些传令官们没有多余的话语,这份决绝让指挥台上的参谋们都忍不住挺直了脊梁,即便战局再艰难,精灵一族的勇气与荣耀也从未褪色。
传令官们转身奔下指挥台,脚步踏在木阶上发出急促的声响。指挥台左侧的苜蓿草地里,二十余匹独角兽正悠闲地啃着仲春时节刚刚长出来的青草,这些通人性的神兽似乎察觉到了战场的紧迫,当主人靠近时,纷纷抬起头颅,雪白的鬃毛下,琥珀色的眼眸中闪烁着警惕的光芒。
传令官们熟练地最后检查了一遍自己坐骑身上的马鞍鞍具,随即翻身跃上马背,动作一气呵成。没有多余的告别,五队人马如同五道白色的闪电,朝着主战场的方向疾驰而去,蹄声踏在荒原上,扬起阵阵尘土。
菲罗克忒斯将军走到指挥台的边缘,目光追随着那五道渐行渐远的身影,手指无意识地再度攥紧了腰间的剑柄。他比谁都清楚,这趟传令有多凶险,牛头山南坡的人类阵地如同一只俯瞰战场的巨眼,极佳的视野能将荒原上的每一只飞鸟都看得清清楚楚。
而骑着独角兽的精灵传令官,身着轻甲、速度奇快,在战场上辨识度也极高,一旦进入人类新式单兵武器的射程,必然会成为重点的狙击目标。要穿过这三公里的战场,他们的每一步都将是一次生死考验。
传令官们自然也明白此行的九死一生。领头的年轻传令官莱戈拉斯,是精灵贵族莱因家族的幼子,当年高等精灵帝国崩塌,他们这些残余被人类赶进精灵森林时,他还只是个被抱在襁褓之中的婴儿,在精灵森林中三百年的成长时光中,他家族中一同逃进精灵森林的长辈们无时无刻不在提及高等精灵帝国昔年的荣耀与对背叛高等精灵帝国,将他们这些残余赶进精灵森林之中的人类的仇恨。
此刻他伏在独角兽的颈间,感受着坐骑奔跑时肌肉的震颤,脑海中浮现出临行前母亲的教诲:“高等精灵的荣耀,不在于长生不死,而在于为族群的存续燃尽自己。”这句话,是刻在每一个精灵贵族血脉里的誓言。
曾经的高等精灵帝国,雄霸了辉月大陆上千年的时光,精灵法师的魔法照亮过大陆上的每一寸土地,精灵骑士的马蹄踏遍过大陆上的每一条河流。
可如今,他们被人类逼进了大陆一隅的精灵森林,靠着森林的复杂地形和魔法屏障才得以苟延残喘。莱戈拉斯从小就在家族的藏书阁里读过高等帝国的辉煌历史,那些描绘着黄金宫殿、高耸入云的法师塔壁画,早已在他心中种下了复兴的种子。他腰间的精灵短剑,也是他祖父时就传下来的帝国遗物,剑鞘上被他亲手刻着的“光复”二字,此刻在阳光下泛着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