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顶广场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张无忌的出现如同一道惊雷,劈开了正邪双方血战的狂热,却也将他自己推到了风口浪尖。六大门派虽暂止厮杀,目光却齐刷刷落在他身上,质疑、审视、敌意交织,沉甸甸压得人喘不过气。
“黄口小儿几句话,便想让我等罢手?”昆仑派掌门何太冲冷笑一声,“你说圆真是成昆,证据何在?你说谢逊悔悟,他手上的人命难道是假的?”
他身后的弟子齐声附和,剑拔弩张之势又起。崆峒派长老也沉声道:“我派七伤拳谱被谢逊夺走,数位师弟惨死他手,此仇不共戴天!今日纵有成昆挑拨,谢逊也必须血债血偿!”
张无忌急道:“冤有头债有主,谢前辈确有过错,但若因此迁怒整个明教,让成昆奸计得逞,岂非得不偿失?”
“说得比唱得好听!”灭绝师太眼神冰寒,“你既为张翠山之子,本该继承武当侠义,却偏要为魔教张目,可见是被妖邪浸染!今日我便替你武当清理门户!”
话音未落,倚天剑再度出鞘,这一次剑势更胜之前,带着一股玉石俱焚的决绝,直取张无忌眉心。她竟要一剑毙了这少年!
宋远桥惊呼:“师太手下留情!”却已来不及阻拦。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张无忌体内真气骤然沸腾。他虽未完全掌握乾坤大挪移的精髓,生死关头,那股源自波斯明教的无上心法却自行运转起来。只见他身形如柳絮飘飞,看似缓慢,却总能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倚天剑的锋芒,同时双掌虚引,竟隐隐将灭绝师太的剑势带得偏离了方向。
“这步法……这内劲……”杨逍失声惊呼,“是乾坤大挪移!教主的神功!”
明教众人又惊又喜,士气大振。
灭绝师太越打越心惊。她的倚天剑何等锋锐,剑招何等狠辣,却始终沾不到对方分毫。这少年的内力仿佛无穷无尽,每一次接触,都有一股柔和却坚韧的力道卸去她的攻势,如同拳头打在棉花上,说不出的难受。
“邪魔歪道!”灭绝师太怒喝,猛地变招,剑势陡沉,竟向张无忌下盘削去。这一剑阴狠毒辣,显然是要废了他。
张无忌脚下一个踉跄,眼看就要中招,忽觉一股温和却磅礴的气息从侧方涌来,如同无形的屏障,轻轻一托,便将他的身形稳住。同时,那股气息顺着他的经脉流转,竟让他混乱的真气瞬间平复,脑海中对乾坤大挪移的领悟也清晰了几分。
他眼角余光瞥见,青衫飘飘的王宝宝不知何时已立于不远处,负手而立,神色淡然,仿佛只是随意一站,却让六大门派的高手莫名感到一阵心悸。方才那股气息,显然来自于他。
“王先生!”张无忌又惊又喜,心中大定。
王宝宝微微颔首,未发一言,却如定海神针般立在那里。他知道张无忌需要这场历练,故而只在危急时稍加护持,并未直接插手。
有了王宝宝暗中相助,张无忌底气更足。他深吸一口气,乾坤大挪移心法全力运转,只见他双手变幻出无数虚影,竟同时迎向几名趁机攻来的昆仑、崆峒高手。
“砰!砰!砰!”
几声闷响,那几名高手只觉一股沛然巨力涌来,自己的攻势仿佛撞上了山岳,兵器脱手不说,人也被震得倒飞出去,口喷鲜血。更诡异的是,他们感觉自己打出的内力竟被对方引转,大半落到了同伴身上,当真是匪夷所思。
“这……这是什么武功?”六大门派弟子惊骇欲绝。
张无忌朗声道:“此乃乾坤大挪移,非妖邪之功!我用它,只为阻止杀戮,不为伤人!”
他目光转向何太冲夫妇:“昆仑派的两仪剑法,阴阳相济,本该刚柔并济,却被你们练得只剩戾气。”说着,他双手一分一合,竟将何太冲夫妇的剑招拆解、引带,让他们二人的剑险些互刺对方,吓得二人急忙收招。
接着,他看向崆峒派:“七伤拳威力巨大,却也伤人伤己,若内力不足强行运使,脏腑必受重创。”他随手一指,点出七道气劲,精准地落在崆峒派七名弟子身上,正是他们练七伤拳留下的隐疾所在。那些弟子只觉一阵酸麻过后,多年的顽疾竟霍然而愈,惊得面面相觑。
“还有少林龙爪手……”张无忌身形一晃,已欺近一名少林武僧身前,双手如爪,使出的竟是正宗的少林龙爪手,招式之精妙,竟隐隐超过那名武僧。他指尖在对方袈裟上轻轻一拂,便撕下一块布帛,却未伤及对方分毫。
“你……你怎会我少林绝技?”那武僧大惊失色。
“方才在旁观看,略有所悟。”张无忌收手后退,“各位前辈,武功本无正邪,在乎使用之人。六大派武学精妙,却被用来滥杀无辜,难道不可惜吗?”
短短片刻,他连破昆仑两仪剑、崆峒七伤拳、少林龙爪手,所显露出的武学天赋与胸襟气度,让全场为之骇然。
何太冲、空智等人脸色变幻,再无人敢小觑这少年。
唯有灭绝师太,眼中杀机更盛:“妖术惑众!看剑!”她竟不顾自身经脉承受,强行催动内力,倚天剑爆发出璀璨光华,剑招中带着一股同归于尽的疯狂。
张无忌不愿伤她,连连后退,却被她紧逼不舍。眼看又要陷入死局,王宝宝终于动了。
他并未出手,只是轻轻一叹。
这一声叹息仿佛蕴含着某种天地至理,传入众人耳中,让灭绝师太的剑势不由自主地一滞,心中那股疯狂杀意竟消散了几分。她猛地回过神,看着近在咫尺的张无忌,又看了看周围惊愕的目光,才意识到自己刚才险些堕入魔道,脸色一阵青白。
“师太,”王宝宝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张公子所言,句句发自肺腑。成昆之事,武当后山可证;谢逊之过,自有天道裁决。若六大门派执意在此血流成河,岂非正中朝廷下怀?”
他目光扫过全场,大宗师的气势若有若无地散开:“今日之事,张公子已以一己之力化解大半。诸位若还执迷不悟,便是与整个武林为敌。”
这话如同重锤,敲在每个人心头。六大门派弟子面面相觑,想起张无忌方才所显露出的神乎其技,想起王宝宝深不可测的实力,再想起那“朝廷趁机围剿”的警告,战意渐渐瓦解。
宋远桥上前一步,朗声道:“王先生所言极是。五侄既已出面调解,此事便该从长计议。我武当派愿先行撤兵,静候真相大白。”
有武当带头,少林空智沉吟片刻,也点头道:“也罢,便给张公子一个面子。少林弟子,暂且退下!”
昆仑、崆峒等派见状,虽心有不甘,却也不敢再单独留下,只得悻悻然下令撤兵。
灭绝师太望着倚天剑,又看了看张无忌,最终冷哼一声,带着峨眉弟子转身离去。
片刻之间,围困光明顶的六大门派竟真的退去了。
广场上只剩下明教众人和张无忌、王宝宝等人。死里逃生的明教教徒先是愣了愣,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教主!教主!”
他们望着张无忌,眼中充满了敬畏与感激——是这个少年,凭着一己之力,挽救了整个明教。
张无忌看着满地尸骸,却笑不出来,只是对着王宝宝深深一揖:“多谢王先生护持。”
王宝宝微微一笑:“是你自己的勇气与仁心,打动了众人。”他看向杨逍等人,“六大门派虽退,成昆未除,朝廷虎视眈眈,明教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阳光洒满光明顶,驱散了些许血腥气。张无忌站在广场中央,望着欢呼的明教教徒,只觉肩上的担子,忽然变得无比沉重。而远处的王宝宝,青衫在风中微动,目光望向远方,似已看透了这江湖风雨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