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毒缠身显痛苦,王宝宝以《虚无万象经》暂稳其伤势)
冰川裂隙深处的风,比雁门关的朔风更烈,卷着冰碴子抽打在玄冰甲上,发出细碎的噼啪声。王宝宝缩了缩脖子,将暖魂草叶揉碎了些,握在掌心。草叶散发出的微弱热气顺着指缝蔓延,勉强抵挡住几分寒意,但透过冰层传来的阴寒,依旧像无数根细针,往骨头缝里钻。
“还有三里地便是寒潭了。”他对照着梅剑给的地图,在一块巨大的冰岩后稍作歇息。怀中的虚无珠忽然轻轻一颤,里面萧锋的残魂似乎有些躁动——这是前所未有的事,以往除非他主动引导,这缕残魂总是保持着近乎沉寂的状态。
“怎么了?”王宝宝低声问,指尖轻轻摩挲着珠子。除了那丝躁动,他并未感觉到危险气息,反倒是前方隐约传来一阵压抑的痛呼,断断续续的,像是有人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他眉头微蹙,将地图收好,提气往声音来源处掠去。玄冰甲在冰面上划过,留下淡淡的残影,“万象游身步”施展开来,连脚下的冰层都未惊动分毫。
转过一道冰棱,眼前的景象让他瞳孔微缩——
前方是一片相对开阔的冰谷,谷中央的冰面上,蜷缩着一个黑衣少年。那少年看着不过十六七岁,身形消瘦,脸上蒙着一块脏兮兮的黑布,只露出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正死死盯着自己的右臂,牙关咬得咯咯作响,额头上的冷汗刚冒出来,就被周围的寒气冻成了白霜。
而他的右臂上,正缠着一条通体雪白、约莫手指长短的虫子。那虫子形态似蚕,却长着细密的冰蓝色绒毛,爬行时留下一道淡淡的白痕,所过之处,少年的皮肤瞬间结上一层薄冰,看得人触目惊心。
“冰蚕!”王宝宝心中一动。这虫子与梅剑描述的一模一样,通体雪白,寒气逼人,显然就是他要找的灵物。可看这少年的模样,哪里是“携带”冰蚕,分明是被冰蚕反噬,正承受着蚀骨的寒毒!
少年又是一声痛呼,猛地用左手去扯右臂上的冰蚕,却被冰蚕尾部喷出的一缕寒气扫中手背,瞬间冻得僵硬。他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吼,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竟要将右臂往冰岩上撞去!
“住手!”王宝宝身形一晃,已欺至近前,左手疾探,扣住了少年的手腕。入手处一片冰凉,少年的皮肤竟比周围的冰层还要冷,经脉里的气血几乎凝固,若非还有一丝微弱的搏动,简直像个死人。
“放开我!”少年挣扎着,声音嘶哑如破锣,“让我死!让我死了算了!”
“死很容易,但你甘心吗?”王宝宝的声音平静却有力,“被冰蚕反噬,受尽寒毒折磨,最后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这就是你想要的?”
少年一愣,眼中的疯狂渐渐被痛苦取代。他停止挣扎,瘫坐在冰面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白雾,仿佛要将肺腑都冻裂。“不甘心……又能怎样……”他喃喃道,“我练了‘易筋经’,本想报仇,却被这鬼东西缠上……现在人不人鬼不鬼,活着比死还难受……”
“易筋经?”王宝宝心中微讶。这少年竟练过少林至宝?看他的年纪和身手,显然不是少林弟子,其中恐怕另有隐情。但此刻救人要紧,他也顾不得细问,指尖搭在少年的腕脉上,运转《虚无万象经》的内力,小心翼翼地探入。
刚一接触,王宝宝就倒吸一口凉气。少年体内的寒毒之烈,远超他的想象——冰蚕的寒气如同附骨之疽,盘踞在他的经脉中,与“易筋经”的阳刚内力死死纠缠,时而互相吞噬,时而猛烈冲撞,将他的经脉搅得如同乱麻。若非“易筋经”有固本培元之效,他恐怕早已爆体而亡。
“好霸道的寒毒。”王宝宝沉声道,“你与冰蚕接触多久了?为何不早点求医?”
“求医?谁会救我这个……”少年自嘲地笑了笑,黑布下的嘴唇想必已冻得发紫,“我叫游坦之,是聚贤庄的少庄主……当年乔峰血洗聚贤庄,杀了我爹我娘,我活着就是为了报仇……”
王宝宝心中了然。原来是游坦之,那个被仇恨裹挟的可怜人。他既同情其遭遇,又叹其执念之深——为了报仇,竟不惜以身试险,与冰蚕为伍,最终落得这般境地。
“冤冤相报何时了。”王宝宝轻叹一声,“萧大侠……乔峰已经自尽于雁门关了。”
“什么?”游坦之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他死了?那个杀了我全家的恶魔,就这么死了?”他忽然笑了起来,笑声凄厉,带着无尽的荒诞与茫然,“我练了这么久的功夫,受了这么多罪,他竟然死了……那我做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他的情绪激动,体内的寒毒与内力再次冲撞,右臂上的冰蚕似乎也被惊动,绒毛竖起,喷出的寒气更盛,少年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凝神静气!”王宝宝低喝一声,将《虚无万象经》的内力催至极致。这一次,他不再试探,而是以一股温和却坚韧的气劲,如同涓涓细流般涌入游坦之的经脉,小心翼翼地将那些互相撕咬的寒毒与内力分开。
《虚无万象经》最擅“纳”与“化”,面对这至阴至寒的冰蚕毒,王宝宝没有选择硬抗,而是引导着内力顺着经脉游走,将那些狂暴的寒毒一丝丝包裹、安抚,再缓缓推向丹田——那里是“易筋经”内力最精纯的地方,或许能暂时压制住寒毒。
这个过程极为凶险,王宝宝的额头上也渗出了冷汗。游坦之体内的寒毒仿佛有灵性,不断挣扎反抗,好几次险些冲破他的气劲束缚,反噬自身。他只能咬紧牙关,一边运转内力,一边低声念诵《静心诀》的口诀:“心若明镜,不惹尘埃;气如游丝,随遇而安……”
游坦之起初还在挣扎,但听着那平和的口诀,感受着体内那股温和却坚定的气劲,躁动的心绪竟渐渐平复下来。他能感觉到,那些如附骨之疽的寒毒正在被一点点“捋顺”,虽然依旧冰冷刺骨,却不再像之前那般疯狂噬咬经脉,痛苦减轻了不少。
半个时辰后,王宝宝猛地收手,脸色苍白了几分,胸口微微起伏。游坦之体内的寒毒虽未根除,但已被暂时压制在丹田周围,与“易筋经”的内力形成了一种脆弱的平衡。
“暂时稳住了。”王宝宝掏出几颗梅剑给的“暖魂丹”,递了过去,“服下这药,能缓解寒毒的侵蚀。但这只是权宜之计,若想彻底根除,还需找到化解之法。”
游坦之看着手中的丹药,又看了看王宝宝,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他挣扎着站起身,踉跄了一下,才站稳脚跟,低声道:“你……为什么要救我?”
“因为你不该这么死。”王宝宝道,“报仇不是你活下去的唯一理由。而且,你身上的冰蚕,对我很重要。”
游坦之低头看了看右臂上的冰蚕。经过刚才一番折腾,冰蚕似乎也累了,蜷缩在他的手腕上,不再喷射寒气,只是偶尔动一下,留下淡淡的白痕。“你想要它?”他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东西,“拿去吧。这鬼东西,谁要谁倒霉。”
王宝宝一愣,没想到他如此轻易就答应了。
“反正乔峰已经死了,我留着它也没用了。”游坦之自嘲地笑了笑,“或许……这就是天意吧。我费尽心机得到它,想用来报仇,结果仇人死了,我倒成了它的宿主……现在给你,也算是……了了一桩事。”
他说着,竟想将冰蚕从手臂上扯下来。王宝宝连忙阻止:“不可!冰蚕已与你的气血相连,强行剥离,你会被它的寒气瞬间冻毙!”
游坦之的手僵在半空,眼中再次闪过一丝绝望:“连摆脱它都做不到吗?”
“也不是不行。”王宝宝沉吟道,“我需要用特殊的手法将它引出来,再用温玉容器盛放。但此地寒气太重,不利于施为。你若信得过我,便随我回灵鹫宫,我自有办法将冰蚕取下来,既不伤你,也能保全冰蚕的灵性。”
游坦之沉默了片刻,抬头望向灵鹫宫的方向,又看了看自己被寒毒侵蚀的右臂,最终点了点头:“好。我跟你走。反正……我也没地方可去了。”
王宝宝松了口气,从行囊里取出一件备用的裘衣,递了过去:“穿上吧,前面的路还很长。”
游坦之接过裘衣,笨拙地穿上,裹紧了些,似乎这样能抵挡几分寒意。他看着王宝宝,忽然道:“你刚才说……乔峰死了?怎么死的?”
“为了阻止辽军南侵,自尽于雁门关。”王宝宝道,“他以一己之死,换了宋辽十年和平。”
游坦之愣住了,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随即又化为一声复杂的叹息,不知道是该快意,还是该唏嘘。他沉默地跟在王宝宝身后,一步步往裂隙外走去,右臂上的冰蚕偶尔动一下,在雪地上留下淡淡的痕迹。
王宝宝走在前面,能感觉到身后少年的气息虽依旧微弱,却比之前平稳了许多。他回头看了一眼,游坦之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但步伐还算稳健。
“对了,还没问你名字。”游坦之忽然开口。
“王宝宝。”
“王宝宝……”游坦之念了一遍,没再说话。
两人一前一后,行走在冰川裂隙中。风声依旧凛冽,但似乎不再那么刺骨。王宝宝摸了摸怀中的虚无珠,里面萧锋的残魂安静了许多,仿佛也在期待着冰蚕带来的生机。
他知道,游坦之的心结并未解开,未来的路还很长。但至少此刻,这个被仇恨和痛苦裹挟的少年,愿意放下执念,跟着他离开这片冰谷,这便是一个好的开始。
而他自己,不仅找到了冰蚕,还意外救了游坦之,此行的收获远超预期。灵鹫宫的方向,隐约传来缥缈的钟声,像是在呼唤着他们回去。
王宝宝加快了脚步,心中想着:丫丫和虚竹,应该在等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