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林寺的晨钟刚过卯时，山门内外已挤满了江湖人。青石板路上的露水还没被日头晒干，就被往来的靴底碾成了湿痕，混着檀香的味道，在空气中漫出一种既肃穆又躁动的气息——三年一度的少林武林大会今日召开，不仅关乎武林排名，更暗藏着几家欢喜几家愁的姻缘线。
大雄宝殿前的广场上，临时搭起的高台铺着明黄色的锦缎，少林方丈玄慈大师正率弟子们诵经，低沉的梵音如潮水般漫过人群，却压不住底下窃窃私语的热浪。
“听说了吗？大理段氏的段誉世子也来了！”
“还有姑苏慕容家的慕容复，据说为了这次大会，特意推迟了复国计划呢！”
“更奇的是虚竹小师父，听说他从西夏回来后，竟成了灵鹫宫的主人，这次是代表缥缈峰来的！”
议论声里，三道身影先后穿过人群，像三颗投入湖面的石子，瞬间激起千层浪。
最东侧的段誉穿着月白僧袍——他虽已还俗，却仍偏爱素净衣饰，手里把玩着一串菩提子，见人便拱手笑问“各位好”，眼角的余光却总不自觉瞟向高台左侧。那里，王语嫣正扶着阿碧整理裙摆，阳光落在她发间的珠钗上，折射出细碎的光。段誉的喉结动了动，刚要上前，却见慕容复从另一侧走来，青衫玉带，身姿挺拔，径直走到王语嫣身边，低声道：“语嫣，昨日教你的剑法口诀，还记得吗？”
王语嫣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点了点头：“记得，只是……”她看向段誉的方向，声音轻得像羽毛，“表哥，今日大会，不必太执着胜负的。”
慕容复眉头微蹙，显然没听进劝，目光扫过广场，最终落在高台中央的少林高僧身上，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慕容家复兴大业，正需今日一战立威，岂能不执着？”他说话时，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那是年少时王语嫣送他的，如今玉面已被摩挲得光滑温润。
段誉站在原地，手里的菩提子串“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他慌忙去捡，却和另一双手撞了个正着。抬头一看，竟是虚竹。
虚竹穿着灰布僧袍，虽已是灵鹫宫主人，眉眼间却仍带着几分憨直。他手里捧着个食盒，见撞了人，连忙合十道歉：“阿弥陀佛，施主莫怪，我……我是来给方丈送斋饭的。”他的目光落在段誉捡起的菩提子上，忽然笑了，“施主也信佛？”
段誉挠了挠头，刚要答话，却见虚竹身后跟着梅兰竹菊四剑婢，其中兰剑笑着打趣：“尊主，这位可是大理段世子，上次在西夏冰窖，您还和他比过内力呢！”
虚竹脸一红，连忙摆手：“那是误会，段世子慈悲为怀，我……”他话没说完，就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天山童姥不知何时出现在广场边缘，拄着拐杖敲了敲地面，冲虚竹喊道：“小和尚，磨蹭什么？快点把斋饭给老和尚送去，回头我教你几招新的天山折梅手，保管今日没人敢惹你！”
虚竹无奈地叹了口气，对段誉歉意一笑，捧着食盒匆匆往方丈室去。路过王语嫣身边时，他脚步顿了顿，想起西夏皇宫里那位梦姑的嘱托，忍不住多嘴道：“慕容公子，王姑娘说的是，今日天气好，不如……”
“不必多言。”慕容复冷冷打断，视线却不由自主地追着虚竹的背影，直到看到天山童姥，才冷哼一声收回目光——他始终记得，当年在缥缈峰，正是这个小和尚坏了他拉拢灵鹫宫的计划。
广场西侧的角落里，阿紫正趴在栏杆上，手里把玩着一把淬毒的匕首，忽然扯了扯萧峰的衣袖（萧峰此次是作为特邀嘉宾列席）：“姐夫，你看段誉那呆子，盯着王姑娘挪不开眼，慕容复脸都快绿了，真好笑！”
萧峰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朗声笑道：“年轻人的事，让他们自己折腾去。”他的目光落在人群中一个熟悉的身影上——耶律洪基派来的使者正朝他使眼色，显然是有要事相商，但他只是微微摇头，转头看向高台，“今日少林大会，是江湖盛事，莫要添乱。”
阿紫撇撇嘴，忽然眼睛一亮，指着虚竹的方向：“哎？那小和尚手里的食盒，怎么看着像西夏国的样式？”
果然，虚竹刚走到方丈室门口，食盒突然“啪嗒”一声开了，里面掉出一块刻着“梦”字的玉佩，滚到了王语嫣脚边。王语嫣弯腰捡起，玉佩的质地温润，上面的刻字笔锋柔婉，她抬头看向虚竹，眼中带着疑惑：“虚竹师父，这是……”
虚竹脸瞬间涨得通红，慌忙摆手：“是……是一位故人所赠，我……我不是故意的！”他想起梦姑临行前的话——“若在少林见到王姑娘，便托她转交这玉佩，说我在西夏等你”，顿时更慌了，结结巴巴道，“是西夏的……一位姑娘让我……”
话没说完，慕容复已大步走来，一把夺过玉佩，看清上面的“梦”字，脸色沉得能滴出水：“西夏来的？虚竹大师，你身为灵鹫宫主人，竟和西夏皇室有牵扯？还是说，这又是你们缥缈峰拉拢势力的手段？”
“不是的！”虚竹急得直跺脚，却不知如何辩解。
就在这时，段誉忽然走上前，笑着打圆场：“慕容兄别生气，虚竹兄不是那样的人。这玉佩瞧着像是定情之物呢，许是……某位姑娘托他转交的吧？”他说这话时，目光落在王语嫣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王语嫣握着玉佩，指尖传来温润的触感，忽然想起昨夜阿碧说的话——“姑娘，其实慕容公子心里是有你的，只是他总把复国挂在嘴边”，又想起段誉每次看她时，那清澈又带着点傻气的眼神，心里忽然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广场上的钟声再次响起，玄慈方丈走上高台，朗声道：“诸位英雄，今日少林大会，以武会友，点到即止。首战，大理段誉对阵姑苏慕容复！”
段誉一怔，下意识看向王语嫣，却见她正将那枚“梦”字玉佩还给虚竹，低声说了句“替我向那位姑娘问好”，然后抬头看向自己，眼中带着鼓励的笑意。
慕容复拔剑出鞘，剑尖直指段誉：“段世子，请指教！”他的目光扫过王语嫣，带着势在必得的锐利——今日这一战，他不仅要赢，还要让所有人知道，王语嫣身边该站着的人，只能是他。
段誉深吸一口气，捏了捏拳头，北冥神功在体内悄然运转。他知道，这一战不仅是武功的较量，或许，也是心之所向的抉择。
虚竹站在高台侧面，看着手中失而复得的玉佩，忽然想起梦姑在西夏说的那句“等你想明白心里装的是谁，再来找我”，又看了看台上的段誉、慕容复，以及台下含笑的王语嫣，忽然觉得，今日的阳光，比灵鹫宫的雪光要暖得多。
而人群外，萧峰看着这一幕，端起酒碗一饮而尽，嘴角扬起一抹了然的笑——江湖路长，少年人的缘分，本就该在刀光剑影里，慢慢显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