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夜兼程,风尘仆仆。当锻魂之都那标志性的、如同巨神心脏般在群山深处搏动的熔岩辉光终于出现在地平线上时,便是以阿骨打如今坚韧如铁的意志,也不由得长长舒了一口带着硫磺气息的浊气。连日来的追杀、诅咒的折磨以及强行压制伤势的奔波,早已让他这新成的明王法身也感到了沉重的负担。他背上那处诅咒伤痕,虽经张灵枢不时以精纯元神之力压制,依旧如同附骨之疽,隐隐散发着阴寒的波动。
反倒是张灵枢,面色虽依旧苍白,气息却愈发沉凝。九转元神初成,对天地灵气的汲取和利用已非往日可比,即便在此等恶劣境况下,他亦能于奔行中缓缓滋养着受损的根基。只是他的目光,始终未曾离开过怀中那紧贴胸口的羊脂玉瓶,仿佛那里盛放着他全部的世界。
矮人族的岗哨远远便发现了这两道疾驰而来的、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身影。待看清是张灵枢与阿骨打,尤其是感受到阿骨打身上那毫不掩饰的、令人心悸的磅礴气血与隐隐的神威,以及张灵枢那深不见底、却又带着一丝虚弱的气息,守卫们不敢怠慢,立刻吹响了代表贵客临门亦或紧急情况的古老号角。
低沉浑厚的号角声在幽深的矿道中回荡,很快,一股沉重而迅捷的脚步声便从都城深处传来。为首者,正是须发皆白却步伐稳健如山岳的莫里斯大祭司,身旁跟着一脸急切的格鲁姆·石拳大长老,以及数名山心氏族的符文大师和精锐卫士。
“张先生!阿骨打勇士!”莫里斯大祭司目光如电,瞬间扫过二人,尤其是在阿骨打背部的诅咒伤痕和张灵枢怀中玉瓶上停留一瞬,脸上露出凝重与关切交织的神色,“你们这是……遭遇了何等强敌?快,随我来!”
没有过多的寒暄,矮人族的务实在此刻体现得淋漓尽致。在莫里斯大祭司的亲自引领下,二人穿过繁忙的锻造大厅和层层守卫的甬道,再次来到了山心大殿深处那间最为隐秘、连接着地脉核心的“山心庇护所”。
石室之内,符文流转,地脉能量温和而充沛,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喧嚣。
“大祭司,长话短说。”张灵枢将玉瓶小心翼翼置于石台中央,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苏塔魂魄已夺回,但灵性受损,陷入沉眠。阿骨打大哥身中深渊诅咒,需借贵族地脉之火及符文秘法方能根除。眼下最急迫之事,是助苏塔魂魄归体,稳固其形神。”
莫里斯大祭司重重点头,银白的眉毛紧锁:“魂魄离体日久,又遭炼狱折磨,归体之事非同小可,需慎之又慎。格鲁姆,立刻去取‘定魂香’、‘万年温玉髓’以及那套‘地脉共鸣阵盘’!铜须,你带人亲自守在外面,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石室半步!”
命令迅速被贯彻执行。很快,所需的珍稀材料与法器便被送来。石室内,气氛肃穆而紧张。
张灵枢亲自出手,以指代笔,引动地脉能量,混合着自身精纯的星辰道元,在石台上勾勒出一个极其繁复玄奥的“安魂定魄归元阵”。阵法核心,正是那枚温养着苏塔魂魄的玉瓶,以及被矮人卫士小心翼翼抬入室内的、苏塔那具完好无损却毫无生机的肉身。
阿骨打则被安排坐在阵法边缘一处特定的节点上,莫里斯大祭司亲自出手,引动精纯的地火之力,结合石室墙壁上古老的净化符文,开始为他驱除背部的深渊诅咒。暗金色的明王神力与至阳至纯的地火之力交汇,发出“滋滋”的声响,黑气不断被逼出、炼化,过程痛苦,却效果显着。
一切准备就绪。张灵枢屏息凝神,立于阵眼之位。他先是打出一道道法诀,激活整个归元阵。柔和而磅礴的能量光晕亮起,将苏塔的肉身与玉瓶笼罩其中。定魂香被点燃,袅袅青烟带着奇异的安神之力,融入阵法光晕。万年温玉髓则被置于苏塔肉身眉心,散发出温润光华,稳定其肉身生机。
“魂归兮,意守舍,灵光聚,神形合……”
张灵枢口中念诵着玄奥的安魂咒文,双手如同穿花蝴蝶般变幻着印诀。他小心翼翼地引导玉瓶中的魂魄灵光,化作一道纯净柔和的光流,缓缓渡向石台上那具苍白的肉身。
起初,过程似乎颇为顺利。魂魄灵光温柔地触及肉身眉心,如同游子归家,缓缓融入。苏塔苍白的脸颊甚至泛起一丝极淡的血色,微弱的生机开始如星火般重新点燃。
然而,就在魂魄即将与肉身祖窍彻底交融的刹那,异变陡生!
那原本温顺融合的魂魄灵光,猛地一滞!仿佛撞上了一层无形而坚韧的壁垒,发出一阵极其细微却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原本平稳流转的阵法光晕也随之剧烈荡漾起来,变得明灭不定。
“嗯?”张灵枢眉头微蹙,立刻加强元神之力的输出,试图以更柔和的力量引导、疏通。
但毫无作用。魂魄与肉身之间,仿佛存在着一层看不见的隔膜,任凭他如何催动阵法,如何以精纯道元滋润,两者的联系始终无法真正建立起来。就像是油与水,看似接触,实则泾渭分明。
苏塔脸上那刚刚浮现的一丝血色迅速褪去,恢复死寂般的苍白。那点被点燃的生机星火,也如同风中残烛,摇曳欲灭。
“怎么回事?”一旁的格鲁姆大长老忍不住低呼,他也能感觉到阵法中那股诡异的滞涩感。
莫里斯大祭司也停下了对阿骨打的治疗,面色凝重地望过来:“魂魄抗拒归体?不对……这感觉,更像是……两者之间失去了‘共鸣’?”
张灵枢没有回答,他全部的心神都沉浸在对苏塔魂魄的感知中。九转元神以前所未有的敏锐度剖析着那层障碍。他清晰地“看”到,问题并非出在肉身——苏塔的肉身被矮人族保存得极好,生机虽微弱却纯净。问题出在魂魄本身!
在那团看似完整的魂魄灵光最深处,隐藏着一个极其微小、却冰冷彻骨的“核心”。正是这个核心,散发出一股无形的力场,隔绝了魂魄与肉身之间最根本的联系。它不像是对魂魄的损伤,更像是一个……被精心植入的“锁”或“锚”,将苏塔的魂魄牢牢地“定”在了某种特殊状态,使其无法真正回归并掌控肉身。
张灵枢尝试以元神之力接触那个冰冷核心,却如同石沉大海,感受到的只有一片虚无的死寂和一种更高层面的、令人心悸的法则之力。
他缓缓收回元神之力,脸色变得异常难看。之前的希望如同泡沫般破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无力与忧虑。
“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