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的时日终于过去。第十五日清晨,当穹顶的发光水晶簇将柔和如月的光芒洒满锻魂之都时,大长老格鲁姆·石拳与铜须大师准时来到了张灵枢与阿骨打的客舍门前。两人的神色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显然,十日前的议会风波以及张灵枢的警告,并非全无影响。
“张先生,阿骨打勇士,时辰已到。”格鲁姆大长老的声音比往日更加低沉,“莫里斯大祭司已在圣殿等候。请随我们来。”
没有多余的寒暄,一行人沉默地穿过已然苏醒的城市。街道上忙碌的矮人居民看到大长老一行人走向城市核心区域,纷纷投来敬畏与好奇的目光,但都被随行的精锐卫士无声地隔开。越靠近城市中心的山心大殿,守卫越发森严。身着厚重符文铠甲、手持战锤或劲弩的矮人战士五步一岗、十步一哨,眼神锐利如鹰,周身散发着久经沙场的彪悍气息。一道道厚重的金属闸门在格鲁姆大长老出示信物后缓缓滑开,露出其后更加深邃、能量波动也愈发明显的通道。
最终,他们来到了山心大殿最深处的一扇巨门前。这扇门由整块泛着幽蓝光泽的不知名金属铸成,上面浮雕着复杂的山川星辰图案,以及矮人先祖锻造世界的宏伟场景。门前站着两位气息渊深、须发皆已银白的老矮人,他们手中并未持握武器,但周身自然流转的能量波动却比任何利刃都更令人心悸。莫里斯大祭司正站在门中央,他今日穿着一身庄重的暗金色祭袍,手中握着那柄象征最高权力的权杖。
“格鲁姆,张先生,阿骨打勇士。”莫里斯大祭司的目光扫过众人,在张灵枢脸上停留了一瞬,微微颔首,“圣物已初步稳定,可以启动了。但切记,过程需万分谨慎,不可有丝毫干扰。”
他转身,将权杖顶端一颗硕大的宝石按在巨门中央的一个凹槽内。嗡——!低沉的共鸣声中,巨门无声无息地向内滑开,一股混合着古老岩石、炽热金属以及某种难以形容的、仿佛来自宇宙初开时的纯净能量气息扑面而来,让人的灵魂都不由为之一清。
门后并非寻常殿宇,而是一个巨大的天然洞窟。洞窟穹顶高远,仿佛自成一方天地。无数天然形成的、粗如殿柱的巨大水晶簇从穹顶垂落或从地面生长,彼此连接、辉映,构成一个无比复杂的立体能量网络。这些水晶内部,有柔和而璀璨的、如同液态星光般的光晕在缓缓流淌、共鸣,将整个空间映照得一片通明,却又丝毫不显刺眼。洞窟中央,是一个巨大的圆形平台,平台由纯净无瑕、温润如玉的白色石材砌成,表面铭刻着密密麻麻、细如发丝却又充满玄奥美感的银色纹路,这些纹路并非死物,其内部仿佛有光液在流动,共同构成了一个庞大无比、散发着浩瀚气息的复合法阵。
而在法阵的最中心,悬浮着一物——那便是矮人族的至高圣物,世界之眼。
它并非生物的眼球,而是一颗直径约有一人高的、近乎完美的球形水晶。它通体呈现出一种深邃剔透的暗蓝色,仿佛将一片无云的、最深邃的夜空浓缩其中。水晶内部,并非静止,而是有无数细密如尘的银色光点在其中缓缓旋动、生灭,遵循着某种玄奥至极的轨迹,如同微缩的星河,又像是蕴含了世间万物过去未来轨迹的终极谜题。它静静地悬浮在那里,没有任何支撑,却散发着一种令人心神宁静又不由自主感到自身渺小的、仿佛直面宇宙本源般的浩瀚威压。
“这就是……世界之眼?”阿骨打瞪大了眼睛,连呼吸都不自觉地放轻了,仿佛怕惊扰了这片星空的宁静。他熔金般的瞳孔中倒映着那流转的星河,感受到那股无形的威压,即便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他,此刻也收敛了狂放,下意识地站直了身体。
“不错。”莫里斯大祭司语气中带着无比的虔诚与敬畏,“它并非人造之物,而是与大地同寿的先天奇物,是我族先祖于地心深处寻得。它能窥探能量轨迹,追溯因果联系,其伟力……近乎于道。”他转向张灵枢:“张先生,请将‘引物’置于此处。”他指向法阵中心、世界之眼正下方的一个凹槽。那凹槽的形状正好可以容纳一件不大的物体。
张灵枢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因接近圣物而产生的微妙共鸣感,以及识海深处那缕随之微微躁动、似乎带着贪婪与忌惮的虚无意志。他翻手取出了那截被秘法封存、依旧残留着一丝精纯魔气的六眼魔王断臂。断臂一出,其散发出的深渊气息似乎引动了世界之眼内部星河的微微加速流转,几颗靠近“表面”的银色光点闪烁了一下。
他走上前,步伐沉稳,将那段狰狞的、仿佛蕴含着无尽邪恶与力量的断臂,小心翼翼地放入凹槽之中。断臂与凹槽接触的刹那,凹槽边缘的银色纹路瞬间亮起,如同被注入了生命般,迅速蔓延至整个平台法阵!光芒流转,仿佛无数条光之溪流奔涌汇聚!
嗡——!!!
整个洞窟轻轻一震,并非剧烈的摇晃,而是一种源自能量层面的、深沉的低鸣。平台上的复合法阵爆发出耀眼却不刺目的银色光辉,所有纹路都仿佛化作了流淌的光河,能量澎湃涌动。紧接着,悬浮于上的世界之眼仿佛被彻底唤醒,暗蓝色的球体内部,那些原本缓慢流转的银色光点骤然加速,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激荡起无数道细微的光流,疯狂地向着中心汇聚!整个球体都亮了起来,散发出令人无法逼视的璀璨光芒!
一股磅礴的、仿佛能抽取万物本源的吸力自世界之眼中产生,牢牢锁定了凹槽内的魔王断臂。断臂剧烈震颤起来,表面封禁的符文明灭不定,那缕精纯的魔气被强行抽取出来,化作一道细微却清晰无比的、散发着不祥与污秽气息的暗红色血线,如同受到无形指引般,抗拒着却又无可奈何地袅袅升起,最终没入世界之眼那璀璨的球体内部。
世界之眼的光芒变得不稳定起来,暗蓝色的纯净底色中,开始掺杂、纠缠进一丝丝挣扎扭动的暗红,如同清水中滴入了浓墨。球体内部,银色光点与暗红血线疯狂交织、碰撞、推演……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却激烈无比的战争。洞窟内寂静无声,只有能量流转的低沉嗡鸣和众人压抑到极致的呼吸声。阿骨打双拳紧握,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熔金般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光芒变幻的球体,仿佛要将它看穿。张灵枢面色沉静,但眸底深处星辉流转,神识高度集中,捕捉着能量变化的每一个细微瞬间,等待着最终的结果。
整个过程持续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突然,世界之眼的光芒猛地一定!内部的混乱景象骤然平息,所有的光点与血线仿佛找到了唯一的答案,凝聚、勾勒出了一幅模糊却动态的画面,清晰地投射在球体表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