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未散尽,青石地面已被人潮踏得发烫。两百余名学生将皇家魔法学院中央广场挤得水泄不通,后排的学员甚至爬上了银杏树。张灵枢静立高台,青衫在晨风中纹丝不动,仿佛激流中的礁石。
今日讲上善若水他声音不大,却让最外围的学员都听得真切。右手轻抬,空气中的水汽凝结成一条蜿蜒的河流虚影。
荒谬!红袍法师罗德里克突然从人群中站起,胸前七枚火焰徽章灼灼生辉,《圣光启示录》明确记载,水是至高神第二日所创,岂能自生自化?
张灵枢未语,指尖水流突然化作万千雨滴。每一滴中都映出不同景象——荷叶承露、江河奔涌、婴儿吮乳......最后所有水滴汇聚成四个水光粼粼的大字:水利万物。
水可载舟,他袖中滑出一片枯叶,在水字上轻轻一点,亦可覆舟。叶片突然燃起青焰,将水字蒸腾成雾,雾气中竟浮现出教会用圣水施洗的画面。
人群中爆发惊叹。罗德里克脸色铁青,法杖顶端火苗明灭不定。
狡辩!一个银发女祭司推开人群,若无圣光赐福,水怎能治愈疾病?我亲眼见过圣水治愈麻风病人!
张灵枢左手掐诀,右掌突然托起一团旋转的水球:此水未经祝福,请观其效。水球飞向场边一个满脸脓疮的杂役少年。少年惊慌后退,水球却温柔包裹住他溃烂的双手。脓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
不可能!女祭司尖叫,你必是用了妖术!
前排的卡尔文突然站起:我作证!上周我按张师所授心法引水自疗,高烧立退。
此时最外围有几人交换着眼色,为首者悄悄在名册上给卡尔文的名字画了第二个红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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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光大教堂的枢机厅内,十二盏银质圣灯在穹顶下摇曳,将深红法袍映得如同凝固的血迹。沃伦特枯瘦的手指划过水晶球,球内浮现出张灵枢在学院广场讲授道生万物的景象。
七日创世的真理正在被玷污!沃伦特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枯槁的手指猛地掀开法袍下摆——十二名身披锁链的圣殿骑士被推上前来,每人胸口都残留着诡异的金色灼痕。
看看这些忠诚的圣光卫士!沃伦特的声音在穹顶下回荡,三个月前那场暴乱中,他们只是履行职责镇压异端,却被张灵枢的邪法所伤!他颤抖的手指指向一名骑士胸前仍在渗血的伤口,最普通的治愈术完全无效,连大主教的圣光祷言都无法愈合这些伤痕!
首席枢机克雷芒的白眉剧烈抖动,水晶球映出骑士伤口上跳动的金色光点——那分明是东方邪术特有的灵力残留。
更可怕的是,沃伦特法杖顿地,杖底黑曜石炸开蛛网裂痕,这些伤痕正在吞噬他们的圣力!他猛地扯开一名骑士的衣襟,露出心口处逐渐扩散的金色蛛网纹路,每个满月之夜,伤口就会灼烧般疼痛,仿佛在提醒他们违抗圣光的代价!
水晶球突然映出张灵枢在学院广场演示法术的画面。而现在,沃伦特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这个东方邪修正将他的邪法伪装成道术,在年轻人灵魂里种下异端的种子!
他的手指划过水晶球,画面切换到皇家学院的草坪——数十名学员正在练习张灵枢传授的法术,其中几个动作与伤及圣殿骑士的邪法起手式惊人地相似。
首席枢机克雷芒的白眉剧烈抖动:但陛下亲自任命他......
所以需要元老院的《净化教育法案》!沃伦特法杖顿地,杖底黑曜石炸开蛛网裂痕,明日表决时,我要看到圣徽在每张反对票上闪耀!
与此同时
皇家元老院的青铜门在晨光中缓缓开启。大皇子翡翠权杖重重顿地,紫金袍袖扫过二皇子案前展开的羊皮卷:净化!皇弟是要焚尽图书馆的异端典籍?还是把质疑神学的学生送上火刑柱?
皇兄言重了。二皇子莱昂纳德把玩着黑曜石印章,指尖掠过《道德经》上朱笔圈出的天地不仁四字,只是某些学说煽动青年质疑教会,比如那个平民崽子卡尔文,竟敢公开宣称神是道的产物......
表决开始!议长铜钟震落梁上积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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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面学院草坪东侧回廊
阿尔弗雷德院长藏在石柱阴影里,看着广场上的人潮。他手中攥着两份刚收到的羊皮纸:左边是教会勒令开除张灵枢的谕令,右边是理事会半数成员联名的抗议书。
院长!助教气喘吁吁跑来,罗德尼大师带着元素系全体教授离席抗议了!
老法师望向高台。张灵枢正演示如何用一滴水托起千钧重物,台下学员们的眼睛亮得像是发现了新大陆。银杏叶飘落在展开的羊皮纸上,恰好盖住教会火漆印上的荆棘十字。
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转身离去。
回到办公室的阿尔弗雷德·白塔的羽毛笔悬在羊皮纸上,墨汁滴落成紧急会议的污斑。窗外景象在他的瞳孔里分裂:左眼是草坪上缠斗的道法派与传统派学员,右眼倒映着逼近学院的审判修士队列——为首者正举起禁锢卷轴。
水晶灯将老法师佝偻的影子投在并排摆放的《魔法本源》与《道德经》上。羊皮纸最后的空白处,枯瘦的字迹艰难蔓延:千年变局,当以学统为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