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正午的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在兽族大营的废墟之上,空气中弥漫着硝烟与血腥交织的刺鼻气味。
放眼望去,曾经旌旗猎猎、嘶吼震天的营地此刻一片死寂,除了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兽人尸体,再也寻不到半个站立的兽人身影。
褐色的泥土被暗红色的血液浸透,凝结成一块块坚硬的痂,残破的兽皮帐篷东倒西歪,断裂的兵器插在土中,偶尔有几只乌鸦落在尸体上,发出刺耳的啼叫,为这片惨败的战场更添了几分萧瑟。
德玛亚克率领的帝国禁卫军,此刻正整齐地列阵在德玛纳河南岸。
他们铠甲上的血迹尚未擦拭干净,手中的长枪依旧闪着冷冽的寒光,但眼神中却没有了战时的凌厉,取而代之的是一丝疲惫后的松弛。
这支精锐之师一路追击,将溃散的兽人大队死死咬在身后,直到把他们全部赶过德玛纳河,才在北岸停下了脚步。
河水湍急,泛着浑浊的黄色,河面上还漂浮着零星的兽人头颅与破碎的甲片,无声诉说着方才追击战的惨烈。
“传我命令,派十支侦查小队,以扇形阵向四周散开,务必摸清兽人溃散后的踪迹,一旦发现大规模聚集,立刻回报!”
德玛亚克勒住战马,声音虽带着些许沙哑,却依旧威严十足。
他目光扫过对岸辽阔的草原,眉头微蹙——兽人虽已溃败,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若不彻底掌握他们的动向,难保不会留下后患。
接到命令的侦查兵迅速翻身上马,马蹄扬起阵阵尘土,朝着不同方向疾驰而去。
而此时的德玛纳河北岸,溃败的兽人早已没了阵型。他们如同受惊的鸟兽,四散奔逃,硬生生分成了十几股队伍。
有的兽人只顾着逃命,连手中的武器都扔在了路上;有的则搀扶着受伤的同伴,在草原上艰难跋涉;还有的因为争抢仅存的干粮,甚至爆发了内讧,彼此拳脚相加。
这片位于德玛纳河与万兽领之间的土地,本是一片广袤的草原。除了此前被李查德拼死夺回的四座城镇外,还有十几个小镇星罗棋布地散布在草原之上。
这些小镇规模不大,却都是周围牧民的聚居之地——由于这里多为草原地貌,没有适合耕种的土地,当地的人类百姓世代以放牧为生。
只不过,这里饲养的都是普通马匹,并无掺杂魔兽血统的特殊品种,因此始终没能形成大的城市,只能以小镇的形式存在。
牧民本就有迁徙的习惯,哪里的草长势好,便带着牛羊去往哪里。这些小镇之所以能留存下来,全因它们恰好坐落在草原上最肥沃的草场附近,久而久之便成了固定的聚居点。
后来,在德玛莎莎父亲的一手促成下,这些小镇陆续筑起了简单的城池,不仅加强了防御,更成了周边地区的货物集散地——牧民们将皮毛、肉类带来此处交易,换取粮食、布匹等生活必需品,小镇的烟火气也因此愈发浓厚。
可如今,这些曾经热闹的小镇,却都被兽人占领,镇里的人类百姓更是被尽数抓走,成了兽人手中的俘虏,小镇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只剩下紧闭的门窗和散落的杂物,透着无尽的凄凉。
在四散奔逃的兽人队伍中,几股势力的动向格外引人注意。
狮人副族长隆德枚瑟、狼族精英、虎人卡色尼,还有波恩纳熊族族长,他们并未像其他兽人那样漫无目的地逃窜,而是带着各自的族人,坚定地朝着万兽城的方向撤退。
对他们而言,只有穿过万兽城,才能顺利返回兽人国度,也才有机会与狮人大王汇合——那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其余的兽人见状,一部分选择追随他们,毕竟跟着这些有威望的首领,活下去的概率更大;
另一部分则依旧选择分散逃亡,他们或是对首领失去了信心,或是只想尽快远离战场,找个偏僻的地方躲藏起来,躲过这场惨败后的追杀。
一时间,辽阔的草原上,到处都是奔逃的兽人身影,显得混乱不堪。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飞回了德玛帝国的帝都。
当“兽人大营被冲破”的消息传遍大街小巷时,帝都的百姓先是一阵惊愕,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此前,兽人入侵的消息传来时,帝都上下人心惶惶,不少人甚至已经开始收拾行李,准备逃往南方。
如今兽人溃败,压在所有人心头的巨石终于落地,街道上瞬间热闹起来,人们走出家门,互相传递着胜利的消息,有的店铺甚至挂出了彩灯,提前庆祝这场来之不易的胜利。
德玛亚克不仅带回了胜利的消息,更带回了兽人溃败后的最新动向。
那些原本驻守在德玛纳河以北的领主们,得知兽人已被击败后,一个个都动了心思。他们平日里养尊处优,麾下的私兵虽不算弱,但真要让他们上前线与兽人正面硬拼,却没几个有勇气。
可如今兽人已是惊弓之鸟,正是“痛打落水狗”的好时机——既能夺回被占领的领地,又能趁机扩充势力,这样的好事,谁也不愿落在别人后面。
此前,帝国兵力一直捉襟见肘,面对兽人的入侵,只能勉强防守。
可随着这些领主私兵的加入,局势瞬间逆转。
领主们纷纷下令集结私兵,有的甚至亲自带队,短短两天时间,竟然集结起了近六万私兵。
这些私兵穿着各式各样的铠甲,手持不同的武器,虽不如帝国禁卫军整齐,却胜在人多势众。他们从帝都出发,分成十几路,浩浩荡荡地朝着德玛纳河以北的众多小镇赶去,誓要将兽人彻底赶出自己的领地。
而此时的万兽城,李查德在第二天一早就收到了兽人溃败的消息。
他站在城主府的城楼上,望着远处的草原,眉头却始终没有舒展。虽然胜利的消息令人振奋,但他心里清楚,万兽城的处境依旧艰难——经过此前的战斗,城中兵力早已捉襟见肘,能守住现有的几座小城,已是万幸,根本没有多余的兵力去收复其他小镇。
“现在还不是冒进的时候,先稳住阵脚再说。”
李查德低声自语,最终还是决定按兵不动。他转身走下城楼,刚回到议事厅,就看到道莱格和斯内科·文互相搀扶着走了进来。
二人身上的绷带还未拆下,脸色也有些苍白,但眼神却比前些天好了许多。
这几天,在李查德的安排下,二人一直在休养。
得益于兽人强悍的体质,再加上李查德用斗气为他们滋养内伤,如今他们的内伤已基本痊愈,只剩下外伤还在慢慢恢复。
看到他们进来,李查德连忙起身,示意他们坐下:“你们伤势还未痊愈,怎么不在房间里多休息?”
“伯爵大人,我们听说了兽人溃败的消息,心里实在坐不住,想来看看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道莱格声音略带沙哑,却透着一股急切——作为李查德麾下最早的追随者,他早已将万兽城的安危当成了自己的责任。
李查德心中一暖,却还是摇了摇头
:“眼下暂时没什么急活,你们还是以养伤为重。对了,道莱格,你受伤后,南门的防御交给谁了?”
“回大人,交给西索罗了。他做事沉稳,经验也丰富,南门那边您放心。”道莱格回答道。
话音刚落,议事厅外就传来了脚步声,紧接着,西索罗推门走了进来。他脸上带着一丝急切,手里还拿着一封书信,刚进门就躬身行礼:
“禀报子爵大人,龙尾骨那边传来消息,让咱们去接管莱茵大公的三个小镇,说是作为咱们这次战斗胜利的奖励。牛四不敢做主,特意让我来请大人定夺。”
李查德眼睛一亮——这三个小镇的位置十分关键,若是能顺利接管,不仅能扩大万兽领的版图,还能为万兽城增加一道屏障。他沉思片刻,很快有了主意:
“这事可以答应。你传信给牛二,让他派一半的兵力去占领这三座小镇。到了镇上之后,先安抚当地百姓,然后立刻开始招募士兵,每个小镇的士兵规模维持在三百人左右,同时加紧训练,务必尽快形成战斗力。”
他顿了顿,又想起了一件事:
“对了,西鲁鲁之前不是俘虏了几百名牛头人吗?一并让牛四带去,把这些牛头人作为主力培养——牛头人体格强悍,战斗力强,好好训练一番,会是不错的战力。”
西索罗连忙点头记下,正准备转身离开,李查德却又叫住了他,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还有一件事,你传信给咱们所有的领地,从今往后,兽人与人类享受同等级待遇,不得相互诋毁、歧视。一旦发现有人违反,立刻执行杖责——根据情节轻重定罪,轻者杖责十杖,重者杖责五十杖。这条规定,以后作为整个领地的通用法律执行,其余法律照旧。另外,兽人和人类若是犯法,量刑必须一致,绝不能有丝毫偏袒。”
说到这里,李查德眼神坚定:
“你一定要让所有领地的人都知道,在我的领地内,兽人与人类一律平等,任何歧视、侮辱的行为,都必将受到严惩。”
西索罗心中一震,随即涌起一阵感动。要知道,兽人与人类之间的战乱已经持续了数百年,彼此之间的仇恨早已根深蒂固,歧视更是常态。李查德能立下这样的规定,不仅需要勇气,更需要胸怀——他没有因为自己是人类,就偏袒同类,反而给了兽人平等的待遇。这对于那些为李查德拼死作战的兽人来说,无疑是最大的慰藉。
“属下明白!一定把大人的命令传达到位!”
西索罗郑重地行了一礼,转身快步离开,准备去传达命令。可他刚走到城门处,就看到一名侦查兵骑着快马疾驰而来,脸上满是焦急。侦查兵看到西索罗,立刻翻身下马,大声说道:
“西索罗大人,前线有紧急情况,必须立刻禀报子爵大人!”
西索罗心中一紧,不敢耽搁,立刻转身又往议事厅跑去。这些天,战场局势变化太快,每天都有新的消息传来,容不得半点马虎。
他再次推开议事厅的门时,李查德正和道莱格、斯内科·文讨论着领地的防御部署,看到他去而复返,脸上还带着急切,都不由得停下了话头。
“子爵大人,据前线探子来报,有一伙约五千人左右的兽人精锐,正在朝着咱们万兽领赶来!”西索罗语速极快,“探子观察到,这伙兽人里有熊族人、狮族人、虎族人和狼族人,都是战斗力极强的种族!”
李查德脸上的轻松瞬间消失,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五千人的兽人精锐,而且还是四大强族组成的队伍,这绝对是一块硬骨头。他沉吟道:“看来这是被击溃的兽人精锐,想要从咱们这里借道,返回兽人国度啊……”
可问题是,以万兽城现在的兵力,根本不是这伙兽人精锐的对手。李查德心里清楚,自己虽然能挡住对方的强者,但麾下的士兵却难以抗衡——一旦开战,士兵们必然会伤亡惨重。道莱格和斯内科·文也脸色凝重,他们很清楚这伙兽人的战斗力,若是硬拼,万兽城很可能会被攻破。
“现在看来,只有一个办法了。”李查德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坚定,
“死守城池!绝不出城野战!咱们利用城墙的优势,把兽人挡在城外,只要能守住一段时间,说不定就能等到转机。”
眼下,这已是最好的选择。李查德立刻开始布置任务:
“传我命令,所有部队立刻行动,在城外挖三道壕沟,沟深必须达到一人高,宽度至少能容纳两人并排行走。挖出的泥土,全部在城墙前面筑起一道土墙,用来迟缓兽人的进攻速度。”
他看向斯内科·文:“斯内科·文,你立刻命令你麾下的弓箭手,大量制作重箭。箭头要磨得锋利,箭杆要用坚硬的木材,务必保证重箭的穿透力和杀伤力,争取在兽人靠近城墙前,就能给他们造成大量杀伤。”
“是,大人!”斯内科·文连忙应下,虽然身上还有伤,但此刻也顾不上许多了。
李查德又看向一旁的西鲁鲁(此前西鲁鲁已闻讯赶来):
“西鲁鲁,你让麾下的蜥蜴人抓紧制作投枪。投枪的长度要适中,重量也要控制好,既要保证射程,又要有足够的威力。咱们这次战斗,核心就是防御,要用弓箭和投枪最大限度地消耗兽人兵力。”
“另外,命令所有部队立刻收集大量的石块和滚木,集中堆放在城墙之上。一旦兽人靠近城墙,就用石块和滚木砸下去,绝不能让他们轻易爬上城墙!”
李查德补充道,
“还有,安排士兵轮流值守城墙,时刻注意兽人的动向,一旦发现他们靠近,立刻示警!”
“属下遵命!”西鲁鲁和其他将领齐声应下,纷纷转身离开,各司其职去布置防御。议事厅里,很快就只剩下李查德和道莱格两人。
李查德走到道莱格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温和:“你的伤怎么样了?还疼吗?”
道莱格心中一暖,连忙说道:“谢谢伯爵大人关心!在生命药水的滋养下,我的身体恢复得很快,现在内伤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就是外部的伤口还没愈合,偶尔会有些疼,但不影响行动。”
其实,这次道莱格的伤远比他说的要重——当时为了掩护士兵撤退,他硬生生扛住了两名兽人强者的攻击,全身上下多处受伤,若不是李查德及时用斗气为他疗伤,再加上珍贵的生命药水,他根本不可能恢复得这么快。即便如此,他身上的伤口也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彻底愈合。
李查德自然知道他伤势的严重程度,闻言摇了摇头
:“这次战斗,你就不要参加了。安心在城里养伤,等你伤好之后,我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
道莱格愣了一下,随即眼中闪过一丝激动。他知道,李查德这么说,是信任他,也是关心他。他用力点了点头:“属下明白!一定好好养伤,不辜负大人的信任!”
李查德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走到窗边,望向城外忙碌的士兵们。阳光洒在士兵们的身上,他们挥着锄头挖掘壕沟,扛着泥土修筑土墙,虽然疲惫,却没有一个人抱怨。李查德心里清楚,接下来的战斗,将会是一场硬仗,但只要所有人齐心协力,守住万兽城,就一定有希望。
德玛纳河草原的深处,那伙五千人的兽人精锐正快速前进。他们步伐整齐,眼神凶狠,虽然经历了溃败,但骨子里的凶悍却丝毫未减。为首的狮人将领勒住战马,望着远处隐约可见的万兽城轮廓,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容:
“万兽城……看来咱们要从这里借道了。若是他们识相,乖乖让开道路,倒还能留他们一条活路;若是敢阻拦,那就踏平这座小城!”
一场新的战斗,即将在万兽城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