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风裹挟着砂砾掠过一村岭,将村口歪斜的茅草屋吹得簌簌作响。
李查德倚着枯树,目光紧锁着河对岸蜿蜒而来的车队。十二辆马车如同蛰伏的巨蟒,车辕上悬挂的青铜铃铛在暮色中碰撞,发出细碎而诡异的声响,与车轮碾过碎石的吱呀声交织成一曲不安的前奏。
永恒商会的黑底鎏金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旗面上的衔月白鹿图腾仿佛活了过来,在暗沉的天幕下投下阴森的阴影。
“欢迎你们来到一村岭!”
李查德的喊声惊飞了树梢的寒鸦,黑色的羽翼扑棱棱掠过天际,转瞬消失在渐浓的夜色中。
对面商队的头车帘幕轻掀,一个身着藏青锦袍的中年男子扶着车辕跨出。此人两鬓微霜,眉梢眼角却藏着生意人特有的精明,腰间羊脂玉佩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在暮色中泛着温润的光——正是永恒商会的掌柜米尔。
“领主大人客气了。”
米尔踩着独木桥走来,脚步稳健如飞,全然不见商贾的臃肿。
这座仅供单人通行的简易木桥在他脚下几乎没有发出吱呀声,李查德暗自留意到对方落地时膝盖微曲的卸力动作,心道不愧是能在乱世中撑起商会的人物,看似儒雅的外表下藏着真功夫。
“竟劳烦掌柜亲自押送,实在折煞我了。”
李查德快步迎上,握住对方递来的手。
米尔掌心布满老茧,虎口处还有一道淡粉色的疤痕,显然是常年握剑所致。两人相视而笑,可这笑容里却藏着各自的算计与防备。
米尔的目光扫过破败的村落,断壁残垣间零星立着几间歪斜的茅屋,篱笆墙早被野藤吞噬,唯有中央新修的石屋勉强显出几分规整。他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轻叹道:
“本不想惊动领主,但双河镇近来局势凶险。今日午后南门涌来四百多难民,手持农具冲击城门,镇长的卫队射了三轮箭矢才勉强逼退。
若不是绕道山路,这批粮食怕是要交代在路上了。”
李查德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上午离开双河镇时,城门外不过二十几个难民,短短几个时辰竟演变成如此规模的暴动?
联想到雷奥之前的警告,他不禁后背发凉。这乱世就像一锅煮沸的水,稍有不慎便会烫伤自己。
“世道艰难啊。”
李查德感慨道
“这些难民也是走投无路。”
“领主菩萨心肠。”
米尔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不过在商言商,这批粮食可是冒着天大的风险运来的。”
他抬手示意,商队立刻开始卸货。工人们训练有素地将一袋袋粮食扛在肩头,脚步匆匆却井然有序,宛如精密运转的机械。
李查德叫来吉斯和狗头人道莱格,吩咐他们仔细清点数目、检查质量。
道莱格的兽耳警惕地转动着,时不时抬头扫视四周,尾巴在身后不安地摆动。这个战士学徒虽然身形矮小,却有着远超常人的敏锐直觉。
“领主放心,数目分毫不差。”
半个时辰后吉斯清点完毕。
李查德点头致谢,米尔却没有立刻离开的意思。他从袖中掏出一个精致的木盒,打开后是一枚晶莹剔透的玉扳指。
“小小意思,还望领主笑纳。”
米尔笑道
,“日后若有生意,还请多多关照。”
李查德看着玉扳指,心中警铃大作。永恒商会向来无利不起早,这份厚礼背后必然藏着更深的算计。但他面上不动声色,笑着接过:
“掌柜太客气了,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好的,我就不打扰领主大人,以后如果真需要领主大人帮忙,领主大人可不要推脱”米尔这个家伙可是精于算计,此时乱世,虽然此时的李查德还不是什么人物,现在送个小礼物,万一用到了也好说话
送走米尔后,夜色已深。
李查德站在新落成的粮库前,听着里面传来的虫鸣,心中盘算着领地的防御。
道莱格带着五个奴隶正在四周巡逻,火把的光芒在黑暗中摇曳,拉出长长的影子,宛如一个个跳动的幽灵。
“道莱格。”
李查德唤来狗头人,
“今夜务必打起十二分精神。这批粮食不仅是咱们过冬的命脉,更是豺狼眼中的肥肉。”
“主人放心!”
道莱格拍着胸脯保证,犬齿在火光中泛着寒光,
“我会像守护幼崽的母狼一样守护这里!”
李查德正要回屋,吉斯匆匆赶来:
“主人,晚饭如何安排?”
“就吃草籽粮吧,每十天加一顿黑豆饭。若有猎物,再改善一顿肉食。”
李查德沉吟道。
“这……是不是太奢侈了?”吉斯面露难色,
“这些奴隶都是买来的,如此厚待,怕是会惯坏他们。”
李查德意味深长地笑了:
“吉斯,你见过拉车的马吗?若只让它干活,却不给草料,迟早会累死。但若是让它知道,只要努力奔跑,前方就有丰美的水草,它便会不知疲倦地前行。”
吉斯恍然大悟:
“主人高明!我这就去告诉大家。”
待吉斯离开,李查德坐在简陋的木桌前,借着油灯昏黄的光绘制领地防御图。他计划在村落四周建起木栅栏,设置了望塔,再训练招募一批民兵。可就在这时,窗外突然传来细微的异响。
他屏息吹灭油灯,贴着墙壁缓缓靠近窗户。
月光下,十几道鬼鬼祟祟的身影正沿着小河边的独木桥摸来。为首的壮汉身材魁梧,腰间别着一把锈迹斑斑的匕首;身后跟着个精瘦的汉子,外号“瘦猴”,此刻正趴在地上,像蛇一样悄无声息地接近村子。
“瘦猴,你去探探虚实。”
壮汉压低声音,
“小心点,再怎么说也是个领地,别阴沟里翻船。”
瘦猴点头,身影如鬼魅般消失在夜色中。
李查德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悄悄摸出短剑,同时在心底盘算:己方只有道莱格有点战斗力,五个奴隶不过是临时拼凑的乌合之众,真要打起来,胜算几何?
而此刻的道莱格,正带着奴隶们在村东头巡逻。兽人的嗅觉突然动了动,他警惕地嗅了嗅空气——除了泥土和枯草的气息,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汗酸味,那是人类紧张时特有的味道。
“有情况!”道莱格低声警告,兽耳转向村子西侧。那里,瘦猴正趴在断墙边,盯着毫无防备的粮库,嘴角勾起一抹贪婪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