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办公桌后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
“但是想有什么用?”他的语气忽然带上了一点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极淡的倔强,“回得去吗?至少现在回不去。既然回不去,老惦记着那些摸不着的好东西,除了让自己难受,还有什么意义?”
他像是在说服炼芯辉,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还不如把眼前该做的事情做好。比如,先把你这个‘英雄’养好,再把那个躲在暗处搅风搅雨的‘妄骑’揪出来揍一顿。”
他将那份汹涌的乡愁,再次狠狠地压回了心底最深的角落,用责任和目标将其封存。因为他知道,在这个危机四伏的轮回世界里,柔软的怀念是一种奢侈品,甚至可能成为致命的弱点。
只是,那份被突然触动的、关于“家”的涟漪,已经在他心中悄然扩散,再也无法彻底平息。
就在他刚刚推开自己诊室的门,还没来得及坐下时——
呜——!!!
凄厉刺耳的全市紧急灾害警报,毫无征兆地划破了医院乃至整个城市的宁静!
几乎在同一时间,医院大楼猛地一震!不是地震那种来自地底的轰鸣,而是仿佛被某种巨大物体从外部狠狠撞击了一下!墙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天花板上的灰尘簌簌落下,灯光疯狂闪烁!
“怎么回事?!”
“是地震吗?!”
“快!保护病人!”
走廊里瞬间陷入一片混乱,惊呼声、奔跑声、病人的哭喊声交织在一起。
秦平辉心中一沉,那股熟悉的、令人窒息的异常压迫感如同冰冷的潮水般瞬间席卷而来!他猛地冲到窗边,向外望去——
只见在医院不远处的一个街区外,一个难以名状的巨大身影正从撕裂的空间裂隙中挣扎着探出上半身!它周身覆盖着如同破碎镜面般的甲壳,反射着扭曲的光线,形态在不断蠕动变化,没有固定的五官,只有数个不断开合、流淌着粘稠黑暗物质的孔洞。它发出的并非咆哮,而是一种直接作用于精神层面的、充满了混乱与否定意味的尖锐噪音,让听到的人无不感到头晕目眩,恶心欲呕!
是怪兽!而且,从其身上散发出的能量波动来看,与之前“罐摔者”和那些边缘能量源有着某种令人不安的同源感,但更加强大、更加……具有针对性!
“是冲着我来的?还是冲着医院这个人流密集的地方?”秦平辉的心脏骤然收紧。
“能量反应确认!与之前的‘认知污染’同源!老秦,它可能是被吸引过来的!”炼芯辉的声音急促地在他脑中响起,充满了警惕。
容不得丝毫犹豫!
“疏散病人!按照紧急预案行动!”秦平辉对着外面混乱的走廊大喊了一声,随即毫不犹豫地转身,冲向通往医院天台的安全通道。
他的身体依旧能感觉到那份深入骨髓的沉重,每一步踏在楼梯上都如同踩在粘稠的泥沼中,奔跑的速度远不如巅峰时期。但此刻,他眼神中先前所有的犹豫和迷茫已被彻底扫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燃烧的决然。白色的医生大褂在急促的奔跑中扬起,像一片被抛弃的旧日幻影,被他毫不犹豫地扯下,随手丢弃在楼梯转角昏暗的角落里。
当他用尽力气,猛地推开天台那扇沉重的铁门,迎着骤然灌入的、夹杂着尘埃与刺耳警报声的狂风,看清远处那扭曲、蠕动、不断挑战视觉和理智底线的怪兽身影时——
一个更为庞大、散发着坚定光辉的红色巨影,已经如同山岳般耸立在了医院正前方,将那恐怖的怪物与脆弱的医院建筑隔开!
是伊焉!是他变身的——炼梦凯撒!
那熟悉的、代表着秩序与守护的巨大身影,在此刻犹如一剂强心针,狠狠注入了秦平辉的心底。
“好嘞!” 秦平辉几乎是脱口而出,紧绷的心弦瞬间松弛了大半,甚至涌上一股绝处逢生的狂喜,“伊焉也来了!一打二,这把稳了!”
他下意识就抬起手,准备按下变身器,与炼梦凯撒并肩作战。
然而,他脸上的喜色甚至还没来得及完全绽开——
轰!!!!
一道粗壮、扭曲、仿佛由纯粹恶意与混乱凝结而成的暗紫色光束,如同蛰伏的毒蛇般从镜面怪兽某个骤然张开的孔洞中爆射而出!它速度快得超越了视觉捕捉的极限,带着一种摧枯拉朽、否定一切的气息,精准无比地轰击在炼梦凯撒交叉格挡于胸前的双臂上!
没有僵持,没有能量的激烈对撞!
在那道恐怖光束面前,炼梦凯撒那巨大的身躯仿佛纸糊的一般,仅仅支撑了不到半秒,护盾便应声破碎,整个身体被那股无可抵御的巨力狠狠掀飞!他如同一个被全力投掷出的玩偶,划过一道令人心悸的抛物线,远远地飞出了医院区域,最终重重砸在数条街区之外的一片规划中的空地上,溅起漫天尘土,胸口的能量计时器从明亮的蓝色瞬间转为急促闪烁的红色!
整个过程,快得让人反应不过来。
“不是?!开什么玩笑?!” 秦平辉脸上的狂喜彻底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错愕与难以置信,伸向变身器的手僵在了半空。伊焉……那个强大的、几乎从未在正面冲突中如此狼狈过的炼梦凯撒,竟然……被一招秒了?!
这怪兽的实力,完全超出了他们所有人的预估!
现实的残酷,如同一桶冰水,将他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彻底浇灭。巨大的阴影伴随着镜面怪兽那令人san值狂掉的蠕动身影,再次笼罩下来,而且比之前更加深沉、更加令人绝望。
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就在秦平辉因震惊而僵直的瞬间——
他手中的变身器,仿佛拥有了自己的意志,骤然变得滚烫!一股灼热而急切的力量不容拒绝地从中涌出,强行牵引着他的手臂,完成了那个他未能做出的姿势!
是炼芯辉!在感知到伊焉被瞬间击溃、局势危在旦夕的刹那,他超越了秦平辉的意志,直接主导了融合!
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炽烈、甚至带着一丝悲壮意味的光芒,如同超新星爆发般,从医院天台上冲天而起!光芒驱散了部分阴霾,暂时逼退了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在这片被混乱与恐惧笼罩的战场上,毅然绽放!
光芒中,红银色的战士再次降临。只是这一次,他的姿态少了几分从容,多了几分背水一战的决绝。他面对着的,是一个能瞬间击溃炼梦凯撒的、远超想象的恐怖敌人。
战斗,从这一刻起,进入了真正的地狱难度。
日常,再次被无情地撕碎。英雄,不得不再度挺身而出,即便身躯仍未完全康复,即便前路依旧迷雾重重。战斗的号角,已然吹响。
炼芯辉的身影在天台的光芒中凝聚,然而那红银色的装甲上仿佛蒙着一层看不见的尘埃,光芒黯淡,姿态沉重,甚至连落地时的震动都显得异常吃力,仿佛随时会单膝跪倒。
“老秦…!”炼芯辉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震颤,“不对!身体的排斥反应…在战斗状态下急剧加重了!同步率…正在暴跌!能动用的力量…不到三成!”
秦平辉在意识层面也感受到了那如同深海淤泥般的凝滞感,每一个意念的传递,每一个指令的执行,都变得无比艰难。“怎么会…比预想的还要糟糕…”
没时间给他们适应了。
那镜面怪兽似乎感知到了猎物的虚弱,发出了更加欢愉、更加刺耳的精神尖啸。它没有像之前那样发射能量束,而是将其巨大的、由无数破碎镜面构成的爪子,猛地插入脚下的大地!
轰隆隆——!
以它为中心,一道肉眼可见的、暗紫色的扭曲力场如同瘟疫般极速扩散!力场掠过之处,柏油路面如同脆弱的饼干般层层翻卷、碎裂,建筑物的外墙迅速覆盖上诡异的、不断变幻的暗色结晶!
更可怕的是,这力场仿佛能直接侵蚀现实规则!医院主楼靠近力场边缘的部分,结构开始变得不稳定,墙体时而透明,时而扭曲,仿佛下一秒就要从现实中被“抹除”!
“是领域!它在展开侵蚀现实的领域!”炼芯辉惊骇道,“必须阻止它!”
他强行催动能量,试图发射辉光冲击打断施法。然而,他刚刚抬起手臂,装甲关节处就爆发出刺眼的电火花,整条手臂无力地垂落下来!凝聚的能量在掌心闪烁了几下,便如同风中残烛般熄灭了。
“动不了…能量核心被严重干扰…连最基本的攻击都无法形成!”
“呜——!” 镜面怪兽发出一声嘲弄般的嗡鸣,它那插入地面的爪子猛地向上一掀!
咔嚓!轰——!
医院前方的大片地面连同下方的管道、线路被整个掀起,如同一条巨大的土石洪流,朝着医院主楼和天台上的炼芯辉狠狠拍来!这不是简单的物理攻击,那土石洪流中夹杂着浓郁的暗紫色能量,所过之处,空间都在微微扭曲!
“启动最大功率护盾!” 秦平辉嘶吼着。
炼芯辉将残存的所有能量孤注一掷地注入护盾发生器。一道稀薄、摇曳、仿佛随时会破碎的光盾勉强展开。
嘭——!!!
土石洪流狠狠撞击在护盾上!没有僵持,没有对抗,那稀薄的护盾如同玻璃般瞬间粉碎!炼芯辉的身影被无可抗拒的巨大力量狠狠拍飞,如同炮弹般撞穿了医院侧翼的一栋附属楼,在一片钢筋水泥的废墟中被掩埋,装甲各处爆发出连绵不绝的电火花,胸口能量核心的光芒急速闪烁,变得极其微弱。
“呃啊——!”秦平辉感到一阵灵魂都被撕裂的剧痛,他与炼芯辉的连接变得断断续续,模糊不清。“炼…芯辉!”
“老秦…核心…受损严重…机能…停止…”炼芯辉的声音微弱得如同耳语,随即彻底沉寂下去。
废墟中,炼芯辉的装甲大部分失效,身体被沉重的混凝土块死死压住,动弹不得。他尝试调动哪怕一丝能量,回应他的只有死寂。
镜面怪兽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逼近。它似乎并不急于给予最后一击,而是享受着猎物彻底失去反抗能力的绝望。它伸出另一只爪子,指尖凝聚起一点极致的黑暗,那黑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和希望,缓缓对准了废墟中无法动弹的炼芯辉。
秦平辉的意识在破碎的连接中疯狂挣扎,却无力回天。身体的迟钝、规则的排斥、敌人的绝对强大…所有的因素交织成一张绝望的网,将他牢牢困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