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秦平辉是在一阵断断续续、却充满活力的哼唱声中悠悠转醒的。那调子不成章节,是莫绒曦自创的“早餐快乐歌”,带着孩童特有的、无忧无虑的雀跃。他揉了揉眼睛,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循着声音推开卧室门。
只见在厨房那片被晨光温柔笼罩的区域里,他的小绒曦正踮着脚尖,努力地在比她还高的操作台前忙碌着。她身上穿的,赫然就是昨晚沐洛塔送来的那件嫩黄色羽绒服——显然,这份突如其来的礼物,已经被小家伙当成了爱不释手的新宝贝,连睡觉都舍不得脱下来。过于宽大的衣服衬得她更加娇小,袖口长长地盖住了半只手掌,下摆几乎垂到膝盖,像一只被包裹在明亮向日葵里的、忙碌的小蜜蜂。
她正专注地对付着桌上的两片面包,小手费力地握着草莓酱的瓶子,小心翼翼地,尽管还是弄得满手都是,往面包片上涂抹,旁边还散落着几片有点歪扭的火腿肠和生菜叶。
听到爸爸的脚步声,莫绒曦猛地回过头,小脸上立刻绽放出比窗外晨曦还要灿烂的笑容。她高高举起手中那个造型独特、夹心快要溢出来的“杰作”,声音清脆得像清晨的鸟鸣:
“爸爸你看!”她献宝似的将那个歪歪扭扭、却充满了爱意的三明治展示给秦平辉,草莓酱沾了一点在她的鼻尖上,显得格外俏皮,“我在做早餐!”
他心头最柔软的地方被这景象轻轻撞了一下,眼眶有些发热。快步走过去,他蹲下身,视线与女儿齐平,没有先去接那个三明治,而是伸出拇指,极其轻柔地擦去她鼻尖上那点俏皮的草莓酱。
“谢谢宝贝,”他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却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感动,“这是爸爸见过最棒的早餐。”
得到表扬的莫绒曦眼睛亮晶晶的,她把三明治塞进爸爸手里,又转身踮起脚去端放在台子边缘的牛奶杯——那里面牛奶晃晃荡荡,显然也是她努力的成果。秦平辉赶紧伸手接过,生怕洒在她身上。
父女俩坐在洒满晨光的餐桌旁。秦平辉咬了一大口那个结构松散的三明治,面包有点干,草莓酱甜得有些发腻,火腿肠切得厚薄不均,但他却觉得这是世间难得的美味。他吃得很慢,很认真,每一口都像是在品尝一份无价的珍宝。
“好吃吗爸爸?”莫绒曦双手捧着牛奶杯,小口啜饮着,期待地看着他。
“好吃极了,”秦平辉重重地点头,笑容温暖,“特别是里面的草莓酱,是爸爸吃过最甜的。”
小家伙心满意足地笑了,晃荡着两只小脚,嫩黄色的羽绒服下摆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摩擦着椅子,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沐姐姐真好,”她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小手珍惜地摸了摸羽绒服光滑的表面,“这件衣服好暖和,像太阳一样。爸爸,我们下次见到沐姐姐,也请她吃我做的三明治好不好?”
秦平辉咀嚼的动作微微一顿。女儿眼中纯粹的、不掺任何杂质的感激,像一道清澈的光,照进了他因生活重压而有些晦暗的心底。他看着女儿身上那抹明亮的黄色,看着餐桌上这顿虽然简单却情意重重的早餐,一种混杂着愧疚、感激和重新燃起的希望的情绪在胸中翻涌。
生活的确布满了荆棘,但他拥有着最珍贵的宝藏。他伸出手,隔着桌子,轻轻握了握女儿那只还沾着些许草莓酱的小手。
“好,”他郑重地承诺,声音沉稳而有力,“我们一定请沐老师吃你做的,最好吃的三明治。”
窗外,朝阳已经完全跃出了地平线,金红色的光芒泼洒进来,将小小的厨房餐厅映照得一片透亮、温暖。嫩黄色的羽绒服,女儿灿烂的笑脸,还有桌上那份爱的早餐,共同构成了一幅足以驱散所有阴霾的画面。
将车稳稳停在校门附近后,秦平辉牵着莫绒曦的小手,穿过送孩子上学的人群。他在校门旁的梧桐树下蹲下身,仔细地给女儿整理好有些歪斜的书包带子,又将她额前翘起的一缕碎发轻轻抚平。绒曦乖乖站着,身上依旧套着那件显眼的嫩黄色羽绒服——经历了清晨那场匪夷所思的异常能量波动后,这件衣服此刻却温顺得如同最普通的童装,安静地包裹着孩子小小的身体,看不出半分异样。
“在学校要听老师的话,”秦平辉柔声叮嘱,末了,又轻轻捏了捏女儿软乎乎的小脸蛋,露出一个让人安心的笑容,“放学爸爸准时来接你。”
“知道啦爸爸!”绒曦用力点头,脸上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随即转身,背着那个几乎比她人还大的书包,蹦蹦跳跳地融入了涌入校门的孩子流中,那抹亮黄色在人群中格外醒目,直到完全看不见。
目送着女儿的身影安全消失在教学楼门口,秦平辉脸上那抹属于父亲的温柔笑意才如同潮水般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淀下来的冷静与思索。他转身,迈着沉稳的步子走向停车场。
刚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意识里便响起了炼芯辉带着几分了然的声音,那语气更像是在陈述一个观察到的事实,而非质问:
“看来,你把去和岳父岳母说明项链那回事儿的优先级,排到了追查那个‘某科学的遛猪人’后面啊。”
秦平辉没有立刻发动车子,他只是将双手搭在方向盘上,身体微微后靠,目光透过挡风玻璃,注视着后视镜里那逐渐远去、变得模糊的校门轮廓,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凉的方向盘皮革上轻轻敲击着,发出极有规律的细微声响。
“怎么说来着,”他开口,声音在安静的车厢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经过权衡后的笃定,“我其实是打算,今天傍晚,最晚不超过晚上七点,就去跟岳父岳母好好商量项链的事。这事儿不能再拖了。”他顿了顿,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更为果决,“至于追查那个‘遛猪人’的来历和目的,如果今天之内能有突破当然最好,但如果一时半会儿办不成,那就分成几天,循序渐进地来,反正也不急在这一时。但是——”
他敲击方向板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强调道:“——跟岳父岳母商量这回事儿,是今天必须完成的任务,没有商量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