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此时,赤子炫流的目光倏然变得锐利如刀,异常坚定地锁定了秦平辉。她清冽而有力的声音划破了凝滞的空气,仿佛一道冰刃骤然劈开了沉闷的僵局,随之袭来的是一股几乎能刺入骨髓的寒意。
整个现场的温度仿佛在瞬间骤降了数十度,令人不由自主地打起寒颤。人们的呼吸变得沉重而迟滞,如同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紧紧扼住咽喉。每一张脸上都凝结着肃穆与冰冷,不见半分笑意,甚至没有丝毫情绪的波动。仿佛受到某种无形信号的牵引,秦平辉和炼芯辉不约而同地转过头,目光齐齐落向赤子炫流。她的动作显得格外优雅从容,缓缓抬手的姿态宛若正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仿佛她手中托举的是世间罕有的圣物。
她的指尖轻柔地拈起那半串神秘的物件,动作谨慎至极,就好像它脆弱得随时会从指间消散,又仿佛承载着不可言说的重量与价值。
随后,她慢慢转向秦平辉,眼中流转着一种复杂难辨的微光。“我发现她还有一个地方和莫琼非常相像,”赤子炫流的嗓音里带着一种意味深长的韵律,她收敛了笑意,神色变得凝重,“就像我上次见她时说的——总会挑对方蹲守的位置出现。而现在我突然意识到另一点:她听得进别人的劝。这已经是我找到的第二个相似之处了。”
秦平辉显然被这番话震惊了,他愕然地张了张嘴,发出一声短促的“啊?”,随后迅速整理思绪反驳道:“首先,你刻意寻找它和莫琼之间的相似点,这本身就不合逻辑。就算你找出一百个这样的点,又能说明什么?更何况——你什么时候见过我妻子?还和她说过话?”他的语气中交织着不解与隐隐的不满。
赤子炫流几乎要翻个白眼,却只是眼波微转,长睫轻颤,最终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她的声音里浸染着浓浓的无可奈何,仿佛在解释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道理:“人家不过是顺着项链所暗示的语言模式往下说罢了,这有什么问题?”
她微微偏头,一缕发丝垂落颊边,更添几分慵懒神色,“它不过是想证明自己与莫琼的某些共通之处,而且说得也在理,确实有些相似。我刚好也想到几个像的地方,就说出来咯。”
“可……”秦平辉略作迟疑,目光在她脸上逡巡,似乎在寻找什么破绽。他追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为什么我听你字里行间的意思,好像你之前就和我妻子见过面、说过话?”
“不是‘好像’这,就是事实。”赤子炫流俏皮地撅了撅嘴,那模样既天真又带着几分狡黠。她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卷着发梢,语气轻松得像在谈论天气:“我确实见过她,也简单聊了几句。不过内容实在没什么特别的,她问我你在哪里,我回答了她。就这样而已,简单明了。”
她一边说一边摊了摊手,一副“就这么简单,你别多想”的模样。
秦平辉的眉头拧成一个深刻的结,目光如鹰隼般锐利,仿佛要将她每一寸细微的表情都剥离出来审视。
他的声音低沉,裹挟着丝毫不掩饰的怀疑与警惕:“这一切的‘巧合’未免太过刻意——你怎么会预先知道我妻子在寻找我?又偏偏是你,‘刚好’在她询问时出现?世上真有如此天衣无缝的机缘?”
赤子炫流并未立即回应,只是轻轻一笑。她双臂优雅地交叠于胸前,既似自我保护,又仿佛游刃有余地掌控着对话的节奏。她的语气轻巧得像一片羽毛拂过,却恰恰能落在人心最敏感的一处:“这世上哪来那么多巧合?”她眼波微转,续道,“所谓巧合,不过是有些人比旁人更懂得如何出现在对的时刻、对的位置罢了。”
她的眼底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流光,唇角弯起的弧度微妙得恰到好处——既不显得张扬,又含着一重难以言说的深意,仿佛她知道更多,却选择暂不揭晓。
“好了,关于你我的这部分对话,就暂且到此为止。”她一边说,一边轻轻抿了抿嘴唇,果断地将话题转向她原先的节奏,“我虽然列举了几处相似,但终究不及你了解之深。所以在你眼中,我的判断自然算不上权威。”
她故意停顿,目光掠过秦平辉的脸,像是观察他的反应。而他果然显出几分不耐烦的意思,语气生硬地催促:“别故弄玄虚了,有话直说!”
秦平辉的耐心显然已消耗殆尽——虽说这也实在怪不得他。赤子炫流长时间以来语焉不详、故弄玄虚的表现,换作任何一个人都早已急不可耐;更何况此刻的秦平辉身体里还不止他一个人格,李医生的意识也在隐隐躁动,像是被禁锢的野兽般撕扯着他的理智。能撑到此时尚未失控,已近乎是一种奇迹。
他猛地向前逼近半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至呼吸可闻。他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每个字都裹着沉甸甸的压迫感:“别再跟我玩文字游戏了。你究竟知道些什么?又到底隐瞒了什么?”
赤子炫流却仍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甚至还有闲心抬手,用纤长的手指慢条斯理地将一缕垂落的碎发别至耳后。她眼底掠过一丝狡黠的微光,如同猫在逗弄已入掌中的猎物,带着几分戏谑与玩味。“急什么?”她轻笑一声,语调婉转如莺,却偏偏带着几分若有若无的挑衅,“我这不是正要告诉你么。”
她随即也稍稍前倾身子,主动拉近了那本就不大的距离,吐息几乎可闻,声音压得更低,却清晰得如同耳语:“不过呢,我现在突然有点想改变主意了。”她故意顿了顿,欣赏着对方骤然紧绷的神色,才又慢悠悠地补充道,“不过你放心,绝对不是突然打算不告诉你了。我只是……突然想插个题外话。”
完全不出赤子炫流的预料,这句话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某种压抑的情绪。更准确地说,是激怒了潜藏于秦平辉体内的李医生的人格——那存在似乎极其厌恶这种故弄玄虚的把戏。而与那份躁动相比,秦平辉本人的意识反倒显得冷静些许,他早已熟知赤子炫流这喜欢看乐子、享受他人情绪波动的恶趣味,也向来对这些近乎戏剧化的角色设定抱有一种疏离的审视。
然而,理智的认知并不能完全压制身体的本能反应。尽管秦平辉的主意识仍在努力维持冷静,但他现在的这具身体却已然背叛了这份克制——手背与额角的青筋难以自控地微微暴起,皮肤下的血液加速奔流,显露出一种正被强行压抑着的、近乎实质的焦躁与怒意。这具躯壳,正同时承载着两份不同的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