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停渊站在阵眼边缘,手还贴在玉璧上。青金光柱刚稳定下来,他忽然感到掌心一烫,像是有火从皮肤底下烧起来。他没松手,反而把力道加重了几分。
玉璧上的字变了。
“血继承负,三命同契”开始扭曲,笔画拉长,重新组合成新的纹路——一朵并蒂莲缓缓浮现,花瓣由两人血脉勾连而成,根系深扎进阵法核心。
他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岑晚从光幕中央走来,步伐不稳,但她没停下。她左肩的绷带渗出血迹,走路时身体微微晃动,可眼神一点没乱。她走到谢停渊身边,抬起手,按在玉璧另一侧。
两人的掌心相对,中间隔着冰凉的玉石。
并蒂莲纹身同时发烫。
谢停渊低头看自己胸口,那朵花形的印记正往外散出金光,顺着经脉流向手臂。他转头看向岑晚,她的纹身也在发光,颜色更深一些,像是被点燃了。
他们没说话。
但都明白接下来要做什么。
玉璧震动得越来越快,地底的嘶吼声也近了。一道红影猛然从鬼门裂缝中冲出,带着刺骨阴风直扑阵眼。那是个穿红衣的女人,头发盖住脸,十指如钩,指甲泛黑,扑向岑晚时张嘴发出一声尖啸。
谢停渊动了。
他一把将罗盘碎片插进地面,鲜血顺着手腕流下,在泥土里画出半道弧线。逆命直觉瞬间闪现画面——女鬼撕开岑晚喉咙,血喷在符文上,阵法崩裂。
他没等画面结束就做出了反应。
血弧完成的刹那,空气中出现一道看不见的屏障,女鬼撞上去,发出惨叫,身形一顿。
就是这时。
岑晚咬破舌尖含着的最后一颗薄荷糖。清凉感炸开,脑子一下子清醒。她盯着女鬼,模仿谢停渊的声音喊了一句:“退后!”
声音低沉冷硬,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女鬼动作又是一滞。
这不是物理攻击,是心理压制。她用了行为心理学里的权威暗示,结合谢停渊一贯的气场,强行打断对方行动节奏。
两人配合没有商量,却像演练过千百遍。
下一秒,并蒂莲纹身同时爆发出强光。金光以他们为中心扩散出去,形成一个圆形领域。红衣女鬼被压得跪倒在地,双手撑地,指甲抠进泥土,想抬头却抬不起来。
她嘴里还在吼:“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声音凄厉,带着真实的怨恨。
岑晚往前走了一步。
她没拿符纸,也没结印,只是看着女鬼的眼睛,说:“你说谁欠你命?报上名来。”
语气很平,没有情绪起伏。就像她在审讯室问嫌疑人一样。
女鬼挣扎的动作停了一下。
它似乎没想到有人敢这么跟它说话。
岑晚继续逼近,站到它面前,蹲下身,视线与它持平。“你不配站着跟我说话。现在,轮到我审你了。”
金光再次荡开,比刚才更猛。女鬼终于伏下身子,额头贴地,嘴里不再喊冤,而是发出低低的哭声,像是被困了很久的人终于认了命。
谢停渊走到岑晚身后,左手轻轻搭在她肩上。
一股暖流立刻传进她体内。他的肉身强度和逆命直觉成了天然屏障,隔绝了周围涌来的阴气。岑晚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稳了下来,精神也集中了。
她没回头,但知道他在。
这个动作不是保护,是支撑。他知道她能行,所以只是站在那里,给她底气。
领域稳住了。
金光笼罩的范围内,空气变得干净。那些原本撞击光幕的鬼物不敢靠近,远远退开。就连鬼门缝隙中溢出的黑雾也被逼退几分。
谢停渊低头看岑晚的脸。
她脸上有血,不知道是溅上去的还是自己流的。他抬起右手,用拇指慢慢擦去她脸颊上的血痕。动作很轻,怕弄疼她。
擦完,他低声问:“审完鬼,去吃糖粥吗?”
岑晚愣了一下。
她抬头看他,眼睛有点湿,但嘴角动了动,像是想笑。
“你这个时候……想吃糖粥?”
“你以前总吃。”他说,“每次做完任务,都会买一碗。”
她没接话。
但她知道他说的是真的。有一次她伪装成糖尿病患者去医院查档案,装晕倒进了急诊室,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让护士给她端碗糖粥。那是她唯一暴露习惯的一次,后来被谢停渊发现了。
原来他记得。
她收回目光,看着地上伏着的女鬼,声音恢复冷静:“它还有话要说。”
谢停渊点头:“那就让它说。”
女鬼已经开始吐露片段记忆。它生前被人骗到荒山,说是相亲,结果被推进洞里活埋。死的时候肚子里还怀着孩子,怨气不散,被玄阴子炼成了守门鬼。
这些信息断断续续,夹杂着哭喊和咒骂。
岑晚一边听一边分析真假。她判断这具鬼魂没有说谎,但它已经被邪术污染,部分记忆被篡改过。真正害死它的主谋不在它见过的人里,而在幕后操控者身上。
她把这些告诉谢停渊。
谢停渊听完只说一句:“那你接着问。”
他依旧站在她身后,手没拿开。逆命直觉持续开着,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他知道这种审讯不能被打断,一旦中断,鬼魂就会重新陷入疯狂。
岑晚继续施压。
她不再模仿别人的声音,而是用自己的语调,一句一句逼问关键节点。她问时间、地点、名字、气味、触感——所有能唤醒真实记忆的细节。
每答对一个问题,金光就亮一分。
女鬼的记忆逐渐清晰,哭声也越来越像人。
最后,它说出一个地址:城西废弃纺织厂地下三层。
那是玄阴子另一个据点。
信息落地的瞬间,整个领域猛地一震。并蒂莲纹身的光芒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更加稳固。谢停渊感到一股新的力量从阵眼中升起,顺着他们的手掌流入体内。
这不是系统的奖励。
是他们自己挣来的。
镇鬼之力真正觉醒了。
不再是被动防御,不再是靠符纸和道具周旋。他们现在可以主动压制高阶鬼物,可以审讯、净化、甚至引导其说出真相。
谢停渊低头看自己的手。
掌心的纹身还在发烫,但已经不像刚才那样灼人。它变得更像一种印记,一种身份的证明。
他看向岑晚。
她也正看着他,眼神里有疲惫,也有光。
“我们能做到。”她说。
他点头:“我知道。”
他们没动位置,也没离开阵眼。金色光幕仍在运转,外面的鬼物还在徘徊。地底深处仍有动静,比之前更沉,更有规律。
像是某种东西正在苏醒。
岑晚站起身,拍了下膝盖上的灰。她看了眼脚边的女鬼,低声说:“你可以走了。”
话音落,金光一闪,女鬼化作一缕青烟消散。
她转身面对谢停渊,刚要开口,忽然皱眉。
谢停渊察觉不对,立刻挡到她前面。
他看见玉璧表面再次波动,并蒂莲图案开始旋转,花瓣一片片脱落,又重组,变成一种更古老的符号。
与此同时,他掌心突然传来一阵刺痛。
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从里面往外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