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停渊的膝盖陷在泥土里，手还撑着地面。他咳了一声，嘴里有铁锈味。岑晚的手搭在他后背，指尖能感觉到他的骨头在抖。
玉璧还在震动，贴着阵眼边缘微微发烫。远处那股震动越来越近，不是脚步，是地底传来的波动，像有什么东西在下面爬。
岑晚抬头，看见空气开始扭曲。地面裂开几道细缝，黑气从里面冒出来。接着是影子，一个个模糊的人形从裂缝中爬出，没有脸，只有空洞的眼眶和张开的嘴。它们动作僵硬，朝着阵法中心走来。
“鬼物。”岑晚低声说。
谢停渊咬牙站起来，腿一软又跪了一下。他伸手去摸腰间，罗盘碎片还在。他把它拔出来，用尽力气插进身前地面。
一道红痕从碎片延伸出去，形成半圈弧线。那些鬼物靠近时，动作顿了一下，绕开了那条线。
但这只能挡一时。
更多黑影从四面八方涌出，数量太多。青金光柱护住中心区域，可外围已经暴露。
就在这时，林子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周婉婉冲了出来。她穿着昨天那件白色连衣裙，头发散了一边，手里还抱着那本《灵异事件实录》。她看到眼前的景象，停下脚步，呼吸变快。
“你们……需要帮忙吗？”
岑晚看了她一眼。这女孩之前只是个旁观者，连靠近都不敢。但现在她站在这里，没有逃。
“你能做什么？”岑晚问。
周婉婉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她咬了下嘴唇，然后抬起手，一口咬在腕上。
血流出来，她把手甩向四周。
鲜血洒落地面的瞬间，燃起一圈金光。光向上延伸，像一层透明的罩子，把整个阵法外围包住。鬼物撞上去，发出嘶叫，身体冒烟，退后。
“她在用自己的血！”岑晚立刻反应过来。
她抬手抹了把掌心，划破皮肤，甩出一条血链。血链飞出去，缠上周婉婉的腰，另一端连在自己手上。
周婉婉身子晃了一下，被血链拉住才没倒下。她脸色发白，但眼睛睁得很大。
“你还好吗？”岑晚问。
“我……没事。”她喘着气，“我只是想……做点什么。”
谢停渊盯着那层金色光幕。他忽然感觉脑子里一清。不是警报，不是倒计时，是一种新的东西出现了。
他的视野变了。
眼前不再是荒山，而是三小时后的画面——他们三人站在一扇石门前，门正在关闭。阳光照在地上，周婉婉笑了，岑晚靠在他肩上，他也抬起头，看着天空。
画面消失了。
但他知道那是真的。
“逆命直觉……不一样了。”他喃喃道。
以前它只给片段，危险来临时闪一下。现在它一直开着，清晰得像睁着眼看明天。
“谢停渊？”岑晚注意到他的异常。
“我们能活下来。”他说，声音很轻，但很稳。
岑晚愣了一下。这个男人从来不说这种话。他总是沉默，扛下所有伤，从不许诺未来。
可现在他说了。
她没再问，只是抓紧了手中的血链。
周婉婉站在光幕内侧，手臂还在流血。她低头看着地上，金光沿着她的血迹蔓延，和阵眼的青金二色光柱连在一起，形成一个完整的圈。
“这样……够吗？”她小声问，声音有点抖。
岑晚看着她，说：“够不够，看我们能不能活下来。”
这句话不是安慰，是事实。她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三个人，谁倒下，谁都得死。
但也是从这一刻起，没人再是孤身一人。
谢停渊慢慢走到光幕边缘。他抬起手，沾着血的手指按在金光上。
光颤了一下。
他的血渗进去，顺着光壁流动。那一瞬，他体内的某种东西被唤醒了。不是系统，不是任务，是他自己的感觉。他能感知到周婉婉的虚弱，能感觉到岑晚握着血链的力量，甚至能察觉到地下鬼物移动的方向。
三人之间的连接变得更清楚。
周婉婉抬起头，看向谢停渊。他很高，满身是血，眼神却不再冰冷。她不知道他在看哪里，但她觉得安心了一点。
“我还能撑一会儿。”她说。
岑晚把一丝气息送进血链。这不是疗伤术，只是传递一点力量，让她别倒下。
“别说话，省点力气。”
外面的鬼物越来越多。它们挤在光幕外，伸着手抓挠，发出低哑的声音。有些开始撞击，金光微微晃动，但没有破裂。
阵眼中的玉璧突然震了一下。
一行字浮现在表面：**血继承负，三命同契。**
岑晚看到了，谢停渊也看到了。
他们没说话，但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周婉婉的血不是一次性的屏障，她是这个阵的一部分了。她的命，他们的命，已经被绑在一起。
谢停渊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逆命直觉还在运行，未来的画面断断续续出现。他看到自己站着，看到岑晚点头，看到周婉婉撕开袖子再次放血。
他还看到系统界面在颤抖，像是要崩裂。
但他不能想那么多。现在最重要的是守住这里。
他拔出地上的罗盘碎片，重新划了一道符线，加固外围。伤口裂开，血顺着手臂流下，滴在光幕上，又被吸收。
周婉婉靠着光壁站稳。她看着外面密密麻麻的黑影，心跳很快。她本来害怕，怕自己做错，怕拖后腿。但现在她知道，她不是累赘。
她是真的在帮忙。
“我会一直撑着。”她说，像是对自己说，也像是对她们说。
岑晚点点头。
谢停渊走到她身边，站定。他没有看她，但肩膀轻轻碰了她一下。
这是他在说：我在。
三人立于阵心，青金光柱在中间跳动，金色光幕在外围旋转。两股力量交汇，形成稳定的节奏。鬼物无法突破，只能在外围徘徊。
时间一点点过去。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倒下。
谢停渊闭了下眼，再次看到那个画面——阳光下的石门，他们并肩站着，门缓缓合拢。
这一次，他看清了门上的刻痕。
那是三个名字。
第一个是他。
第二个是岑晚。
第三个，是周婉婉。
他睁开眼，抬头看向天空。
云层裂开一道缝，光透下来，照在金色光幕上。
周婉婉抬手挡了一下光，眯起眼睛。
“天……亮了吗？”
岑晚看着她，说：“还没。”
谢停渊握紧了手中的罗盘碎片。
血顺着指缝滴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