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的水滩还在晃。
岑晚盯着那圈涟漪,手指按在录音笔侧面。刚才的哭声停了,雾也没动,可她知道不对劲。空气太沉,压得耳膜发闷。她把耳机摘下来塞进风衣口袋,抬眼看向谢停渊。
他坐在石台边缘,左手撑着身体,右手捏着罗盘残壳。断口处的纹路被月光照着,泛出一点暗红。他用拇指反复擦那条裂缝,像是想把它磨平。
“你在找什么?”她问。
“系统为什么不响。”他没抬头,“每次有危险,它都会发布任务。现在这么安静……不像它的风格。”
岑晚走过去,在他旁边蹲下。她没碰他,只是看着那块碎片。“也许它也在等。”
“等什么?”
“等我们做选择。”她站起身,从内袋抽出一张符纸和一支朱砂笔,“既然它要献祭,我们可以骗它。”
他转头看她。
“伪造术。”她说,“我能改阵文。让这个‘替身可渡’看起来像已经完成过献祭。只要波动模拟到位,系统不会分辨真假。”
他站起来,比她高出一大截。他的脸在阴影里,只露出下半张,嘴唇紧绷。
“不行。”他说。
“为什么不行?你宁愿死也不愿试一次?”
“这不是试不试的问题。”他声音低,“系统不是机器,它是活的。它会反噬。你伪造一次,它就杀你十次。我见过有人想逃规则——他们最后连骨头都被烧成灰。”
“所以你就认了?”她往前一步,“你说双生镇守要两人同时献命,那如果我先动手呢?你是不是就能活下来?”
他没说话。
但她看见他瞳孔缩了一下。
那一瞬间,她觉得有什么东西断了。不是声音,也不是动作,是某种一直绷着的东西,突然松了。
她后退半步。
“你不信我能改命。”她说。
“我不信规则能被绕开。”他把罗盘碎片收进工具袋,“你做的事我都记得。你改监控、换身份、骗人说你是护士、是学生、是风水师……可你现在面对的不是人,是系统。它从你出生前就开始运转了。”
“那你呢?”她冷笑,“你父亲也是被它逼死的。你到现在还听它的命令?”
他猛地抬头。
“闭嘴。”
“我说错了吗?它让你跳江捞尸,你去了。它让你摸阴棺,你也去了。你现在站在这里,不是因为你愿意,是因为它没下令让你死!”
“至少我还活着!”他吼出来,“你以为我想这样?你以为我不想停下?可每一次我想停,它就给我派新任务!它把我往火里推,我也只能往前走!”
“那你现在为什么不动?”她盯着他,“它没发任务,你就站着不动?等它给你下跪求你进去?”
他呼吸变重。
两人之间只剩三步距离,却像隔着一道墙。
他忽然转身,走向石台中央那个凹坑。他蹲下,指尖顺着“替身可渡”四个字划过去。指腹沾上一点浮土,又抹掉。
“这不是单人阵。”他说。
她走近两步:“什么意思?”
“是双生镇守。”他低声说,“需要两个人一起注入生命力,才能激活真正的封印。一个人上去,只会被吸干,变成阵法的养料。”
她立刻翻出《镇鬼录》残卷,摊开在掌心。对照石台上的符文结构,很快确认他说得对。阵眼中心有两个能量交汇点,必须同步触发。
她合上残卷,重新拿出朱砂笔和符纸。
“那就更该用伪造术。”她说,“我们可以模拟双人献祭的波动曲线。只要持续三秒以上,阵法就会判定完成。我可以做到。”
他站起来,回头看着她。
“系统不会允许作弊。”
语气冷得像冰。
她愣住。
“你总是这样?”她声音有点抖,“把那个东西当神供着?它逼你跳尸堆的时候,跟你商量过吗?它让你钻坟墓的时候,问过你愿不愿意?”
“但它救过你。”他盯着她,“第199章仓库大战,你快撑不住时,是谁让你躲过那一击?是你自己反应快?还是系统提前给了我预警?”
她一怔。
“你说什么?”
“每一次任务地点,都是你查案的地方。”他说,“它不是随机选的。它在推我们相遇。它让我去你去的地方。它让我活到现在,就是为了今天。”
“所以你就觉得它是好东西?”她逼近一步,“它把你变成杀人工具,你还感谢它?”
“我没有感谢它。”他声音压得很低,“我只是知道,有些事不能碰。规则就是规则。你想改命,结果只会更惨。”
“那你告诉我,”她直视他眼睛,“如果必须死一个,你选谁?”
他没回答。
她笑了下,笑得很轻,也很冷。
“我知道了。”
话音刚落,脚下的地面猛地一沉。
不是震动,是塌陷。
石头断裂的声音从脚下传来,紧接着是泥土滑落的簌簌声。谢停渊本能地伸手推她,把她往后甩出去两步。
他自己没站稳。
石台边缘裂开,他整个人往下坠。
“谢停渊!”她扑到坑边,迅速甩出钩索,金属爪扣住对面一块凸石。她抓着绳子跳下去,借缓降装置控制速度。
洞很深。
她落地时膝盖微弯,尘土扬起来。手电筒还挂在腰带上,她立刻打开,光束扫过四周。
这是一间地下密室。
四壁光滑,像是天然岩洞又被人工打磨过。没有灯,没有台阶,也没有出口痕迹。空气中有一股陈年土腥味,混着淡淡的铁锈气。
她转动手电,光柱移到东侧石壁。
然后她停住了。
墙上刻满了符文。
环形排列,层层嵌套,中心是一个双螺旋图腾,两股纹路交缠而上,形状像并蒂莲的根茎。那些线条深浅一致,刀工均匀,绝非短期刻成。
她心跳加快。
她慢慢抬起手,把手电光对准谢停渊手中的罗盘碎片。
纹路一样。
不只是相似,是完全吻合。就连断裂的缺口走向,都分毫不差。
她听见自己声音发颤:“这不可能……”
谢停渊已经走到墙前。
他沉默地举起碎片,贴向石壁。
咔。
一声轻响。
碎片卡进墙面一道缝隙里,严丝合缝,像是原本就长在那里。
他手指没动,可那块碎片开始发烫。
接着,整面墙的符文亮了起来。
青白色光芒顺着纹路蔓延,像电流穿过导线。双螺旋中心缓缓浮现两个字:
**双生**
他猛地抽回手。
光熄了。
但那两个字的轮廓还在墙上残留,像烧过的痕迹。
“这不是巧合。”他说。
“不是。”她走到他身边,抬头看着那堵墙,“这个阵,早就等着我们。”
“系统选中我,不是偶然。”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它让我处理尸体,让我接触阴物,让我一次次完成任务……它在准备我。”
“准备你做什么?”
“成为钥匙。”他声音很轻,“或者,成为祭品。”
她没说话。
两人站在墙前,谁都没再动。
片刻后,她伸手摸向符纸。
“我还是要试。”她说。
“你会死。”他抓住她手腕。
“那你也一起死?”她看着他,“你说规则不能违,可你现在站在这里,不就是在违?系统没让你来这儿,你也没等它下令。你早就开始反抗了,只是你自己不肯承认。”
他手松了一下。
她抽回手,把符纸贴在掌心,朱砂笔握紧。
“我要改阵文。”她说,“我不信命,也不信什么双生镇守非要两个人死。如果真要死,我选我自己定怎么死。”
他盯着她。
她迎着他目光,没有退。
空气僵了很久。
然后,他开口:“你知不知道伪造失败的后果?”
“知道。”她说,“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那你还要做?”
“你要拦我?”
他没动。
她转身,走向石壁。
手电光映着她的背影,风衣下摆扫过地面。她抬起手,朱砂笔尖抵上“替身可渡”四个字的起笔处。
笔尖落下。
就在那一刻,谢停渊胸口猛然一痛。
不是伤口,是心脏位置,像被针扎了一下。他低头,看见衣领下那道血符微微发烫。
他抬头看向石壁。
符文边缘开始泛出红光。
她写的每一笔,都在激活阵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