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门缝隙里那只苍白的手猛地往下一抓,地面裂开三道深沟。谢停渊站在岑晚身前,拳头紧握,金纹从指节蔓延到小臂,皮肤下有光在流动。
他没动,眼睛盯着那条新裂开的缝。空气变得沉重,呼吸像被什么东西压住。刚才那一拳打碎养鬼瓶后,身体里的热流还没完全退下去,可现在这股热度突然凝住了。
不是因为冷,是因为危险来了。
不是来自前面,是身后。
他的背脊一紧,像是被人用冰针扎了一下。逆命直觉炸开了,不是嗡鸣,是直接刺进脑子的一声尖响。它不指向鬼门,也不指向陆九章,而是死死锁定了岑晚背后的石壁。
那里什么都没有。
但直觉在叫他动手。
他没回头,也没喊她名字。左手一甩,黑色殡葬师手套飞出去,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手套刚离手就撞上了一样东西——一道几乎看不见的红线,细得像发丝,却带着腥气。
红线剧烈震颤,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手套缠上去的瞬间,皮面开始冒烟,五个指洞迅速烧穿,形状和人手指一模一样。腐蚀还在继续,边缘卷曲发黑,像是被活生生咬烂的肉。
石壁扭曲了。
一个人影从石头里走出来,像水面上浮起的倒影。灰中山装,金丝眼镜,手里转着紫檀佛珠。玄阴子嘴角微扬,折扇轻合,声音慢悠悠地响起:“你们杀的,不过是我的替身。”
谢停渊转身,一步跨到岑晚旁边,挡在她和玄阴子之间。他喘了口气,喉咙干涩。刚才那一击要是打在岑晚身上,她现在已经被钉在地上了。
“替身?”岑晚站稳脚跟,手摸向风衣内侧,声音很稳,“那你之前在祭坛、在裂缝、在活尸阵里出现的都是假的?”
“真真假假。”玄阴子轻轻摇头,“我只需要你们以为是真的就行。你们打得越狠,破绽就越大。谢停渊觉醒血脉那一刻,就是最好的机会。”
谢停渊低头看地上的手套。五个洞整齐排列,边缘焦黑,像是专门为了模仿人的手型而烧出来的。这不是普通的攻击,是冲着他来的。他知道系统选中的人难杀,所以第一刀先削防护,再取命。
“你早就在这里了。”谢停渊开口,声音低沉,“等我们拼完陆九章,耗尽力气,再来收场。”
“聪明。”玄阴子笑了,“可惜太迟了。”
话音落下的同时,他手腕一抖,那根血线再次弹起,绕过谢停渊的防御,直扑岑晚后心。速度比刚才更快,角度更刁钻。
谢停渊早有准备。他往前半步,左臂横扫,把岑晚往旁边带。血线擦过他的袖口,布料立刻化成粉末,露出底下手臂上的旧疤。皮肤没破,但那一块瞬间发紫,像是血液被抽走。
岑晚踉跄了一下,站稳后立刻掏出银箔纸贴在胸口。信物不在她身上了,但她还有备用手段。薄荷糖含进嘴里,舌尖尝到一丝凉意,脑子清醒了些。
“他在找突破口。”她说,“我是镇守者继承人,只要杀了我,封印就会松动。”
“不止是你。”玄阴子看着谢停渊,“他是系统的宿主,也是承罪之刃。两个人都在,鬼门才能彻底打开。我只是……帮你们把路铺好。”
谢停渊没接话。他弯腰捡起另一只手套,慢慢戴上。右手还留着刚才战斗后的颤抖,但他不能停下。逆命直觉还在响,不是警报,是一种持续的压力,像有人一直盯着后脑勺。
他知道玄阴子不会只出这两招。
果然,对方抬起手,佛珠一颗颗脱落,砸在地上变成暗红色符点。十二个点连成半圈,正对着鬼门方向。那些符点渗出血丝,慢慢爬向裂缝。
“这是血引阵。”岑晚认出来了,“用活人气息做标记,让鬼门锁定目标。”
“准确地说,”玄阴子微笑,“是用‘钥匙’的气息。”
谢停渊猛地看向岑晚。她也正看着他。两人都明白——钥匙不是一个人,是他们两个一起。系统任务总和她的调查重合,不是巧合,是注定要走到这里。
“你想让我们自相残杀?”谢停渊问。
“不用。”玄阴子摇头,“你们只要活着站在这里,就已经完成了仪式。”
地面又震动起来。鬼门缝隙扩大了一寸,守门鬼将的身影隐约可见。眉心那半卷《镇鬼录》闪了一下红光,照在岑晚脸上。
她抬手挡住光线,却发现自己的影子动了一下。
不是跟着她动,是自己扭了一下脖子。
谢停渊看到了。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别看地上。”
可已经晚了。
影子突然抬手,五指张开,猛地朝她后颈抓来。
谢停渊反应更快。他松开岑晚的手,整个人撞过去,用肩膀硬接了这一击。影子的力量极大,他感觉肩胛骨像是被铁钩撕了一下,衣服破开,皮肤上留下五道深痕,血立刻涌出来。
他咬牙撑住没倒。
岑晚趁机后退两步,把银箔纸撕成碎片撒向地面。纸片落地瞬间燃烧,影子发出一声闷哼,缩回本体脚下。
玄阴子站在原地没动,仿佛这一切都在计划中。他轻轻拍了下手掌:“不错。能在这种情况下护住彼此,难怪系统选中你们。”
谢停渊靠在石柱边喘气。伤口火辣辣地疼,但他顾不上处理。他盯着玄阴子,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如果之前的对手都是替身,那父亲当年面对的,是不是也是假的?
“你到底有几个替身?”他问。
“足够多。”玄阴子说,“每一个都用活尸炼制,注入我的一缕神识。你们每打败一个,我就更接近完整。”
岑晚忽然冷笑:“那你现在这个,是真身吗?还是又一个替身?”
玄阴子没回答。他只是抬起手,指尖划过自己脸颊。皮肤裂开一道口子,血流下来,滴在佛珠上。珠子吸了血,颜色变深,整串开始发光。
“你可以试试。”他说。
谢停渊动了。他不再等,直接冲上去。金纹再次浮现,顺着肌肉走向扩散。他一拳打出,空气都被撕开一道响。
玄阴子没躲。就在拳头即将命中时,他的身体突然模糊了一下,像水面荡开波纹。谢停渊的拳穿过了他的胸口,打在空处。
人影消散。
声音从背后传来:“我说过,你们杀的,从来都不是我。”
谢停渊猛地转身,看到真正的玄阴子站在十步之外,脸上带着笑。刚才那个被打穿的,又是替身。
“你的攻击能伤到投影,但伤不到本体。”玄阴子说,“除非你能找到我真正藏的地方。”
岑晚突然出声:“你在鬼门后面。”
玄阴子笑容僵了一瞬。
她继续说:“你不敢完全进来,也不敢完全出去。你在夹层里,借鬼门的缝隙藏身。所以你每次出现,都靠着石壁或裂缝,因为你根本离不开那个范围。”
玄阴子沉默了几秒,然后鼓掌:“聪明。难怪三百年前那个人会选择你当继承人。”
谢停渊看向岑晚。她脸色发白,但眼神坚定。他知道她在赌,赌这个判断是对的。
如果玄阴子真的藏在鬼门夹层,那就说明他无法独立存在,必须依附于封印结构。这也是为什么他需要他们两个同时到场——只有钥匙齐聚,夹层才会稳定开启。
“那我们就关门。”谢停渊说。
他迈步向前,朝着鬼门走去。金纹覆盖整条右臂,掌心发热。他知道系统随时可能弹出任务干扰,但现在他已经学会在命令到来前行动。
岑晚跟上来,和他并肩而行。
玄阴子站在原地没动,只是轻声说:“你们以为我在骗你们?其实我告诉你们真相,是因为——我已经不需要隐藏了。”
鬼门深处传来第三声轰鸣。
守门鬼将缓缓抬起手,锁链垂落,对准两人头顶。
玄阴子的笑容扩大,露出森白牙齿:“仪式的最后一环,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