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停渊的手还紧紧抓着那块赤红水晶,耳边“谢青山”三个字像钉子一样扎进脑子。他没松手,也没动,整个人像是被冻住了。眼前发黑,太阳穴突突跳,一股热流从手心窜上来,直冲脑门。
岑晚已经退到通道口,风衣下摆沾了灰。她回头看见谢停渊站着不动,眉头一皱,刚要喊他,就见水晶表面突然裂开一道细缝。
红光闪了一下。
她往前冲了两步,伸手想拉他。可离他还有一米远时,空气猛地一震,像是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墙。她被弹了回去,后背磕在石壁上,闷哼一声。
紧接着,那道红光扫过两人。
谢停渊膝盖一软,跪了下去。水晶在他怀里剧烈震动,裂缝越来越多。他想扔,却甩不开手。指节发白,青筋暴起,整个人像是被什么东西拽着往地底拖。
岑晚扶着墙站起来,还想再靠近。可地面开始颤,石屑从头顶掉落。她只能停下,眼睁睁看着红光把他们吞进去。
视野变了。
雨很大,打在瓦片上噼啪响。一座破庙立在山腰,门半塌,香炉倒地。庙里站着一个女人,背对着他们,穿的是侦探社的制服,和岑晚身上的一模一样。
她手里拿着一本古书,封面金光微闪,能看清四个字——《镇鬼录》。
女人抬起手,把书从中间撕开。
动作很慢,但很稳。纸页裂开的声音清晰可闻。左半卷她收进怀里,右半卷抛向黑暗。
一个男人从阴影里冲出来,年轻,脸色苍白,眼睛发红。他一把抓住右半卷,仰头大笑。笑声里带着喘,像憋了太久终于得手。
玄阴子。
岑晚呼吸一紧。她认得这张脸,虽然比现在年轻几十岁,但眼神一模一样——那种盯着猎物时不眨眼的狠劲。
女人缓缓转身。
脸还是模糊的,看不清五官。可当她抬手抹掉雨水时,眼角一颗红点露了出来。朱砂痣,位置和岑晚的一模一样。
岑晚下意识摸了下自己的眼尾。
冷汗顺着额角滑下来。
女人把左半卷按进胸口。皮肤像是活的一样,缓缓裂开,把书吞了进去。她闭上眼,嘴唇动了动,说了句什么,声音被雨声盖住。
下一秒,整座庙塌了。
画面碎成一片黑。
现实猛地回弹。
谢停渊趴在地上,手肘撑着地,大口喘气。额头全是汗,混着血往下滴。他左手还攥着一块没碎的水晶残片,边缘割进皮肉,血顺着指缝流到地上。
岑晚靠在石柱边,右手死死按在心口。那里发烫,像有火在烧。她低头看自己的手,指尖微微抖。
刚才那个女人……是她吗?
不是长相,不是记忆,是一种感觉。就像照镜子,看到的是自己,却又不是现在的自己。
地宫静了几秒。
然后,“咔”的一声。
水晶彻底炸开,碎片飞溅。一块划过谢停渊手背,又添一道口子。血滴在地面,落在一道古老符文上。
符文亮了一下。
紧接着,地面裂开。
一道猩红的缝从中央蔓延出去,像被人用刀硬生生划开。血气冲上来,带着腥味。裂缝深处有东西在动,影影绰绰,像是无数手臂在抓挠。
岑晚踉跄后退,肩膀撞上石台。她抬眼看谢停渊,发现他还在地上跪着,低着头,呼吸很重。
“谢停渊!”她喊了一声。
他没应。
她咬牙,强迫自己站稳,朝他走过去。刚迈出一步,地面又是一震。裂缝扩大,血雾升腾,一股压力扑面而来,逼得她停下。
她抬手挡在面前,眯眼去看那裂缝。
里面有什么东西在写字。
一笔一划,缓慢,却清晰。
写完最后一个笔画,血字浮现——
“你回来了”。
岑晚僵住。
那字迹,和记忆里女人封印时写的符文,一模一样。
她喉咙发干,心跳快得几乎要撞出胸腔。她想后退,脚却像钉在原地。那只按在心口的手,越压越紧。
谢停渊终于抬起头。
脸上全是血汗混合的痕迹,头发贴在额前。他右手撑地,慢慢站起来,左手还捏着那块水晶残片。指缝里的血不断往下滴,落在裂缝边缘,发出“滋”的一声轻响。
他看向岑晚。
“你看到了?”他声音哑得厉害。
岑晚点头:“那个女人……”
“是镇守者。”谢停渊打断她,“三百年前,被玄阴子杀了。”
“可她穿的是我们侦探社的制服。”
“不是巧合。”谢停渊低头看手里的残片,“她是你。”
岑晚没说话。她知道他说的不是比喻。那种熟悉感,那种血脉里的共鸣,根本没法解释为偶然。
她忽然想起什么:“你说你父亲叫谢青山?”
谢停渊眼神一沉:“你怎么知道?”
“水晶里传出来的名字。”
谢停渊低头,盯着自己滴血的手。血落在地上,和符文接触的瞬间,又有微光闪了一下。
他猛地抬头,看向裂缝。
“玄阴子在找这本《镇鬼录》。右半卷在他手里,左半卷……在你身体里。”
岑晚呼吸一滞。
“所以他一直盯着我?”
“不只是你。他盯的是整个镇守者的传承。”谢停渊往前走了一步,“你爸呢?你妈呢?你为什么一个人接这么多高危案子?你以为你是叛逃,其实是被引回来的。”
岑晚没反驳。她说不出话。
那些她以为是选择的事,可能从来就不由她决定。
裂缝里的血气越来越浓,翻滚着往上涌。空中浮现出淡淡的影子,像是人形,又像是扭曲的鬼物。它们在挣扎,想要爬出来。
谢停渊握紧残片,指节发白。
“我爹当年也是被系统选中的。”他声音低下去,“他吃了魂引丸,跳江完成仪式。不是被迫,是他自己选的。”
岑晚抬头看他。
“为什么?”
“因为镇守者死了,鬼门不能关。”谢停渊冷笑,“有人得补这个位子。系统挑中他,他就做了。现在挑中我,我也逃不掉。”
岑晚看着他满手的伤,忽然明白过来。
这不是任务。
这是轮回。
三百年前,镇守者死在玄阴子手里,典籍分裂,鬼门未闭。三百年后,系统重启,选中谢家血脉,选中岑晚重生,就是为了再走一遍这条路。
而他们,只是棋子。
或者说,是注定要走上这条路的人。
地面又震了一下。
裂缝张得更大,血雾弥漫,几乎遮住视线。岑晚抬手挥了挥,想看清前方。可就在她动作的瞬间,一道血线从裂缝里射出,直奔她心口。
谢停渊猛地扑过来,把她撞开。
血线擦过他的肩膀,衣服瞬间腐蚀,皮肉焦黑冒烟。
他闷哼一声,单膝跪地。
岑晚翻身爬起,想去扶他。可就在这时,裂缝深处传来一声低笑。
不是玄阴子的声音。
更老,更沉,像是从地底最深处爬出来的东西。
笑声停了。
裂缝不再扩张,血雾缓缓下沉。
一切安静下来。
谢停渊撑着地,慢慢抬头。他看向岑晚,眼里有血丝,也有光。
“你还记得刚才那个女人说的话吗?”他问。
岑晚摇头。
“她没说出口。”谢停渊抹了把脸,“但她想说的,是‘别信钥匙’。”
岑晚心头一震。
钥匙。
铜铃、阴兵令、水晶……他们一路找的,是开启地宫的钥匙。
可如果,钥匙本身就是陷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