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口棺材的盖子全开了。黑雾从缝隙里涌出,像有生命一样往中央石碑飘。谢停渊靠在碑边,左手抬不起来,右手指尖刚滴完血,还在发抖。
岑晚蹲在地上,手里捏着那支被拦下的毒箭。箭尾的残莲纹路在手电光下格外清晰。她盯着看了几秒,舌尖顶了顶口腔内侧,一颗薄荷糖滑到舌底。这个动作让她脑子清醒了一点。
她忽然想起大学时的一个雨夜。档案室灯光昏黄,她翻到父亲留下的一个旧文件袋。里面有一张泛黄照片,上面站着个穿长袍的男人,腰间挂着一块玉佩。图案就是这朵残缺的莲花。
当时她没在意,只当是老物件的装饰。现在她明白了——那是初代镇守者的信物。
“这不是梅家的东西。”她低声说,“是三百年前就存在的标记。”
谢停渊转头看她。他听到了,但没说话。他知道她在想什么,因为他脑子里也闪过画面:十五岁那年,父亲躺在江边,手里攥着一块烧焦的布片。临死前只说了三个字:“他们回来了。”
那时候他不懂。现在他懂了。
脚下地面突然震动。石碑裂纹中的红光猛地一闪,随即熄灭。二十口空棺同时发出低沉嗡鸣,黑雾不再漂浮,而是迅速凝聚,向中间收缩。
一个人形轮廓出现在碑前。没有脸,只有两团幽光在眼窝位置闪烁。它低头看向地面,右手缓缓抬起,一柄由黑气凝成的长剑逐渐成形。
谢停渊瞳孔一缩。他还没反应过来,脑中“逆命直觉”猛然炸开,像是有人在他太阳穴上敲了一锤。他本能地扑过去,一把将岑晚拽倒。
两人翻滚进旁边排水沟。几乎就在同一瞬间,剑光落下。
轰的一声,地面裂开三米多长的口子,碎石飞溅。沟壁震得发麻,尘土簌簌往下掉。
岑晚背靠着湿冷水泥墙,喘着气。她手里还紧紧抓着那支毒箭。谢停渊趴在一旁,左肩伤口又裂开了,血顺着指尖滴下来。
持剑人影站在裂缝边缘,剑尖垂地。它没有追击,也没有移动,只是静静地立在那里,像是在等待什么。
“它不是冲我们来的。”岑晚压低声音,“它认的是阵法核心。”
谢停渊撑着沟壁坐起来,额头全是冷汗。他盯着那人影的脚步,发现它每一步都踩在特定位置,移动轨迹和之前棺底符文走向一致。
“它走的是固定路线。”他说,“像被规则锁住了。”
岑晚点点头。她把毒箭收进密封袋,塞进背包夹层。这时候不能让它暴露在外,谁知道会不会引发更多异变。
“刚才我看到的纹章,确认了。”她说,“初代镇守者失踪案里提到过这种符号。他们不是死于意外,是被人用同样的仪式清除的。”
谢停渊没接话。他知道她在推演更大的事,但他现在只想活过下一分钟。
那人影缓缓转身,剑尖划过地面,留下一道焦黑痕迹。它开始绕着石碑走,步伐僵硬,却极其精准。
岑晚眯起眼。她注意到每当它经过某个角度,石碑上的裂缝就会微微发亮一次。三次之后,整块碑面泛起一层暗红色光晕。
“它在充能。”她说,“每绕一圈,力量增强一次。”
谢停渊咬牙。他摸了摸袖口里的系魂绳,已经沾了血,不能再轻易甩出去。刚才那一扑耗尽了力气,左臂完全使不上劲,右手指也开始发麻。
“你还有净化剂吗?”他问。
“最后一支用了。”她说,“现在只能靠自己。”
人影完成第三圈,停下脚步。剑身黑气暴涨,周围空气扭曲了一下。它转向排水沟方向,缓缓抬起剑。
谢停渊立刻挡在岑晚前面。他知道躲不过第二次,但至少能拖一下。
可那人影没有立刻进攻。它站在原地,像是在判断目标状态。几秒后,它收回剑,重新开始绕行。
“它受限制。”岑晚突然说,“不能主动杀戮,必须等到仪式条件满足。”
谢停渊回头看了她一眼。“你是说,它在等?”
“等献祭者到位。”她声音很轻,“我们需要三人,血脉相连。而我们现在只有你一个。”
谢停渊沉默。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亲人活着,父亲死后他就再没联系过任何亲戚。系统也没提过这些。
人影继续绕行。第四圈开始时,石碑背面的小字突然浮现出来:“献祭者三人,血脉相连,魂归故土,门自开。”
那字一闪即逝,但两人都看到了。
“这不是随机选的。”岑晚说,“你是被挑中的。你的血缘关系,可能是打开鬼门的关键。”
谢停渊冷笑一声。“所以系统让我活到现在,就是为了这一天?”
他不想信,但所有线索都在指向同一个结果:他不是偶然卷入这场事的。从父亲死的那天起,就已经注定了。
头顶传来脚步声。人影又走到了裂缝边缘。这次它没有挥剑,而是将剑插进地面,双手握住剑柄,低下了头。
一瞬间,四周棺材全部震动。黑雾从每一口棺中喷出,汇成一股漩涡,涌入剑身。
石碑剧烈摇晃,裂缝扩大。一股压迫感扑面而来,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谢停渊抓住岑晚的手腕。“准备跑。”
“来不及了。”她盯着那把剑,“它要启动阵法核心了。”
话音未落,剑身爆发出刺目黑光。光柱直冲夜空,穿透云层。地面裂纹蔓延开来,整片区域都在颤抖。
谢停渊感觉胸口像被压了块石头,呼吸困难。他看见那人影的身体开始透明,仿佛正在消耗自身维持这个过程。
“它是燃料。”岑晚说,“用自己的执念激活阵法。”
“那就打断它。”谢停渊挣扎着站起来,抓起一块碎石,朝石碑中央扔去。
石头撞上碑面,发出清脆响声,却没有造成任何损伤。那人影连头都没抬。
“必须破坏符文连接点。”岑晚快速思考,“只要中断能量流向,它就没法继续。”
“在哪?”他问。
“中心。”她说,“裂痕交汇的位置,一定是控制枢纽。”
谢停渊看了一眼距离。不到五米,但中间横着三米深的裂缝,对面就是持剑人影。贸然过去等于送死。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右手指还有知觉,虽然虚弱,但还能动。他从口袋里摸出小刀,割开掌心,让血滴在地上。
血珠接触到裂缝边缘,立刻被吸进去。石碑表面闪过一丝微弱红光。
“有用。”他说,“我的血能干扰它。”
“别靠近!”岑晚拉住他,“你现在是唯一能抵抗系统的人。如果死了,没人能阻止最后阶段。”
人影完成了第五圈。黑光减弱,但它身上的气息更强了。它拔出剑,转身面向他们藏身的方向。
这一次,它的动作变了。不再是机械绕行,而是迈步向前,踏上了裂缝边缘。
谢停渊屏住呼吸。他知道下一击不会再落空。
岑晚迅速掏出一张符纸,咬破指尖,在上面画了一道血线。这是她最后的镇鬼符,没有系统供能,只能靠自身精血激活。
她把符纸贴在短刀刀背上,低声说:“等它出手,我就掷出去。”
谢停渊点头。他握紧系魂绳,准备搏命一搏。
人影举起剑,剑尖对准排水沟。黑气再次聚集,比之前更浓。
谢停渊盯着它手腕的动作。逆命直觉又开始预警,但这次来得慢了一拍。
就在剑光即将劈下的瞬间,他猛地推开岑晚,整个人扑向侧面。
刀光斩落。水泥地面炸开,碎块四射。沟壁塌了一角,泥土哗啦啦往下掉。
谢停渊滚了几圈,背部撞上另一侧沟壁。他抬头,看见那人影正缓缓转头,锁定新位置。
岑晚半趴在沟底,手里还握着那把带符的短刀。她抬头看向谢停渊,眼神里有惊也有怒。
“你干什么!”她喊。
“它打偏了。”他喘着气,“说明攻击范围有限。”
他慢慢爬起来,站直身体,面对那人影。
“再来一次。”他说,“我知道怎么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