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小莲,小姐还没醒,这次她会不会……会不会再也醒不过来了?”
蛮儿跪在床边,声音颤抖得几乎连不成句,眼泪一颗颗砸在裙摆上。
“别胡说!”小莲压低声音呵斥,自己却也忍不住哽咽,“小姐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会……”
她一边说,一边用湿毛巾轻轻擦拭苏浅浅额角的汗,动作轻柔得像怕弄疼她似的。
“蛮儿,我去换盆水,你去看下药煎好了没有”随即两道脚步声浅浅远去。
苏浅浅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率先闯入视线的,是一张暗红色的雕花木床顶帐,陈旧,却透着一股古雅的沉重气息。
她微微偏头——房间里的布置陌生得令人心慌。而空气中弥漫着的中药味,钻进鼻腔让她有些恍惚。
她不是应该在医院吗?那刺耳的刹车声、猛烈的撞击、“砰”的一声巨响……记忆的最后,是一片猩红。
还不等她理清思绪,一阵尖锐的刺痛猛地钻入脑海!
“呃……”她忍不住呻吟出声,眼前阵阵发黑。
紧接着,无数陌生的画面如决堤洪水般冲进她的意识——不属于她的人生、不属于她的记忆,一幕幕飞快掠过,最后定格在了一片血泊之中。
血泊里,她——或者说,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在弥留之际看见一个身影策马朝她奔来。
当男人跃下马背抱起她的那一刻,她看清了:是当朝的九皇叔……他来救她了……可是,太晚了……
无尽的痛苦与怨恨瞬间攫住了苏浅浅的心脏,让她几乎窒息。
这不是她的情绪,这是来自那个逝去灵魂——苏凌玥,苍梧国四大世家之一苏家的嫡长女,最后的悲鸣!
苏浅浅想坐起身,刚一动,全身便传来散架般的剧痛。她倒抽一口冷气,瞥见从袖口露出的手臂上,布满了骇人的乌青。
“小姐!您醒了?!”端着水盆从外面走进来的小莲,瞬间喜极而泣。
她慌忙放下水盆,倒来一杯温水,小心地喂她喝下。
听到动静的蛮儿也冲了进来,看见倚在床头的人,眼泪流得更凶,双手合十不住念叨:“老天保佑,小姐您总算醒了……”
温水滋润了干涸的喉咙,苏浅浅借着小莲的力,强撑着下床。她必须立刻确认,这究竟是不是一场荒诞的梦。
双脚落地时虚软得几乎站不住,每一步都牵扯着身上的伤,痛得她冷汗涔涔。她径直走到梳妆台前。
黄铜镜中,映出一张完全陌生的少女脸庞。脸色苍白,唇无血色,眉眼间带着浓重的病气和憔悴,却依然难掩那惊心动魄的精致轮廓。
苏浅浅抬手,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清晰的痛感传来,无比真实。
这不是梦。
那个上一世被活活虐死的苏凌玥重生了,但醒来的,却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苏浅浅——一个二十五岁的医毒天才。
镜中的女孩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眼神却已然不同。
苏浅浅看着那张稚嫩的脸庞,一种微妙的违和感油然而生。
二十五岁的灵魂,住进这样一具年轻的身体里,真是……有种莫名的犯罪感。
“小姐……您怎么了?别吓奴婢……”小莲见她盯着镜子一动不动,担忧地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
“我没事。”
苏浅浅——不,从现在起,她是苏凌玥了——
她的声音依旧有些沙哑,看着眼前两个满脸担忧的小丫头,心中一软,放缓了声音安慰道:“别担心。”
说着,她转过身,背对镜子,轻轻褪下中衣,只着一件单薄的肚兜。
镜子里,原本光洁的背部此刻几乎没有一寸完好的肌肤,大片大片的青紫色淤痕交错重叠,有些地方甚至透着骇人的深红。
小莲和蛮儿眼泪无声地滚落。
“小姐……对不起……是奴婢没用,没能护住您……再涂下药吧,这样才能快点能好!”小莲哽咽着,拿起一旁的药瓶,就要上前。
苏凌玥却抬手制止了她的动作:“别上药了,就这样。”
拥有原主全部记忆的她,怎会不知道这身伤从何而来?
自六岁生母去世,父亲将二姨娘扶正之后,她和她的两个女儿便成了这府里她的噩梦,打骂是家常便饭。
她那父亲最初还会偶尔维护,后来便干脆视而不见。原主在绝望中彻底封闭了自己,从此沉默寡言……
因为皇后娘娘时常会派贴身嬷嬷来看望她,所以二姨娘从不打她的脸。每次宫里来人,她都表现出一副慈母的样子。
那位刘嬷嬷曾几次悄悄对原主说,若受了委屈,娘娘会为她做主。可那个怯懦的女孩,每次都只是摇头。
如果记忆没错,她那位镇守边境半生、功勋赫赫的外祖父——镇国大将军,就要携全家女眷回京了。
苏凌玥眼中闪过一丝冷冽的光。
“小莲,替我梳妆。”她轻声吩咐,语气却带着一丝小兴奋。
既来之则安之,原主的靠山那么硬,她傻乎乎的还把自己的命都弄丢了,她也是服了。
小莲拿起梳子,小心翼翼地为她梳理长发。苏凌玥从镜中瞥见小莲挽起袖子露出的手腕上,也带着一道清晰的青紫,她的心猛地一揪。
这两个丫头,跟着原主吃了多少苦啊,却始终忠心不二,何其难得。
她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莲儿,蛮儿。”
两个丫头同时抬头看向自家小姐,不知道是不是她们看错了,总觉得自家小姐好像跟之前有些不一样了。
“从今往后,”苏凌玥看着镜中的她们,一字一句道,“本小姐绝不会再让你们跟着我受半分委屈了!”
“小姐!”两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小莲急得眼泪直掉,“小姐您别不要我们!我们不怕委屈!”
蛮儿也拼命点头:“小姐,我和小莲死都不会离开您的!我们……”
苏凌玥看着她们惊慌的模样,不由轻笑出声,故意逗道:“怎么?你俩是受虐狂不成?跟着我吃了这么多苦,就没想过换个得宠的主子伺候?”
她起身,亲手将两人扶起:“好了,傻丫头,我怎么会不要你们。”
她顿了顿,压低声音,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现在,赶紧帮本小姐梳妆,一会儿,我们偷偷出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