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的光,映着林清风的脸。
他最终没有按下拨号键。
他把手机丢在控制台上,转身走到酒柜前,倒了一杯威士忌。
冰块撞击杯壁,发出清脆的声音。
一杯饮尽,辛辣的液体灼烧着食道。
他没有再倒第二杯,而是走回主控台,坐了下来。
眼前的光墙上,维港的夜景依旧璀璨,每一扇窗里的灯火,都代表着一个家庭。
可在他的脑海里,只有深水埗那间7-11便利店苍白的灯光,和苏小琳低头数着硬币的侧脸。
直接给钱,是施舍。
用前男友的身份出现,是二次伤害。
他强迫自己从那股窒息的情绪中抽离出来。
那张“天眼”系统打印出的报告,被他重新调出。
【推荐疗法:靶向药奥希替尼。】
他将这个药名,输入了“天眼”的搜索框。
一行新的信息弹出。
【生产商:赫利俄斯制药】
林清风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清脆的机械声取代了思考。
【指令:分析目标‘赫利俄斯制药’】
【范围:全球】
【分析维度:资金流、舆论场、关联方、空头仓位】
回车键按下。
“天眼”的拓扑图再次铺满光墙。
这一次,数据流的规模远不及分析克诺索斯资本时那般浩瀚,但其中的暗流,却更为诡异。
图谱的中心,是代表“赫利俄斯制药”的蓝色光点,稳定,却不活跃。
它的周围,环绕着几条细微、迂回的红色资金流。
这些红色光流,源头都指向一个注册在开曼群岛的地址。
【秃鹫基金】
辉仔和阿力他们看不到这些,在常规的交易软件上,这些分散在数十个匿名账户里的操作,只会被当成市场的正常波动。
但“天眼”将它们聚合、穿透,还原出了这只“秃鹫”的完整捕食路径。
它在悄无声息地,建立一个庞大的空头仓位。
林清风的视线移动到舆论场分析模块。
果不其然。
几家三流的财经网站和社交媒体账号,近期开始零星出现一些帖子。
“赫利俄斯新药临床数据存疑?”
“内部人士爆料:奥希替尼三期试验样本量不足!”
这些文章写得含糊其辞,没有实证,却精准地指向了普通投资者最恐慌的几个点:数据造假、疗效不佳。
这是典型的“做空”前奏:制造恐慌,压低股价,然后收割。
林清风看着“秃鹫基金”的交易手法,那种多点布局、协同攻击、利用舆论杠杆的模式,他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克诺索斯资本。
这不是巧合。
这只“秃鹫”,就是克诺索斯资本在港股市场控制的众多外围基金之一。
林清风的手指在触摸板上滑动,调出了“赫利俄斯制药”的公司章程和过往公告。
他逐字逐句地阅读,寻找着一个可以利用的支点。
终于,他的目光定格在公司上市时,发布的一份社会责任报告中的一条不起眼的条款上。
【为回馈社会,当公司市值连续三个月稳定在某一历史高位后,将启动“生命之光”慈善赠药计划,为符合条件的低收入患者提供免费药物援助。】
这条款,更像是为了提升公司形象而做的公关宣传,淹没在厚厚的法律文件里,从未被触发过。
因为“赫利俄斯制药”的股价,自上市以来,就从未达到过那个“历史高位”。
林清风看着这条款,再看看屏幕上那只正在积蓄力量的“秃鹫基金”。
一个计划,在他脑中成型。
你们想把它打下来?
那我就把它推上去。
推到天上去。
推到那个从未有人触及的“历史高位”,让“生命之光”计划,从一纸空文,变成现实。
这不是为了盈利。
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不伤害苏小琳自尊,又能救她父亲的方法。
一场以救赎为名的战争。
他拿起桌上那部直通交易一部的电话,拨给了陈峰。
电话几乎是秒接。
“清风?”
陈峰的声音传来,背景里是交易一部嘈杂的人声。
“收购案的事,法务部已经催了三次了!董事会那边,我也快顶不住了!”
“经理,”林清风的声音没有起伏,“收购的事,先放一放。”
“放一放?你知不知道……”
“‘奥德赛’计划,”林清风打断他,“现在启动第二阶段。”
电话那头的陈峰愣住了。
“第二阶段?什么第二阶段?我们的计划里没有这个!”
“我刚加的。”
林清风的眼睛盯着光墙上“赫利俄斯制药”的代码。
“目标,港股,赫利俄斯制药。”
“一家药厂?”陈峰的声音充满困惑,“这跟克诺索斯有什么关系?我们为什么要打它?动用‘深海’预案的资源,去打一家不相干的药厂?”
“关系很大。”
林清风没有解释。
“克诺索斯想让它死,我就要让它活。”
他顿了顿,继续下令。
“我要你把交易一部所有能动的资金都准备好。这一次,我们不做空,我们做多。”
陈峰在那头沉默了几秒钟,消化着这个信息。
“做多?清风,这家公司的盘子不大,但也很难拉动。你想把它推到什么位置?”
“推到触发它的‘慈善赠药计划’为止。”
“什么计划?”陈峰不清楚这些细节。
“你不用管。”林清风的声音不带商量的余地,“动用交易一部的账户,从明天开盘开始,不计成本,吸筹。”
“这……我需要跟秦小姐汇报。”陈峰的语气严肃起来,“这不符合我们之前的作战目标,风险评估也完全是空白。”
“用我的个人账户做主攻。”
林清风靠在椅背上,看着屏幕上的那串代码。
“把我账户里所有的现金,全部换成‘赫利俄斯制药’的股票。”
陈峰倒吸一口凉气。
“清风,你疯了?那是你全部身家!”
“你告诉秦小姐,”林清风的声音轻了下来,却透着不容反驳的坚决,“这一仗,是我为自己打的。”
“理由?”
林清风看着窗外深水埗的方向,那片灯光让他的胸口发闷,呼吸都停顿了一下。
“没有理由。”
“我只要赢。”
嘟。
电话被挂断。
陈峰拿着没了声音的听筒,愣在原地。
作战室里,daniel和阿力他们都围了过来,所有人的脸上都满是困惑。
“怎么说?清风他……”daniel开口问。
“陈经理,到底是为了什么?”阿力忍不住追问,“我们好不容易在克诺索斯的项目上取得了绝对优势,收购‘永恒之塔’即将完成,现在分兵,等于主动放弃胜利啊!”
辉仔也推了推眼镜,语气急切:
“是啊,经理,这风险太大了,我们对这家公司一无所知,贸然投入重金做多,怎么向董事会交代?”
“万一被套牢,交易一部今年的业绩就全完了!”
陈峰把听筒重重地扣回电话机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他环视着众人,开口时声音沙哑。
“都别问了。”
“准备资金,目标港股,赫利俄斯制药。明天开盘,开始吸筹。”
这个指令让现场的议论声更大了。
陈峰的脸色很难看,他当然明白其中的风险。
林清风的指令,完全违背了所有交易原则。
但他想起了林清风最后那句话——用我的个人账户做主攻。
一个能把几千万身家全部押上去的人,他图的,不是钱。
“他会用他自己的钱先进场。”陈峰看着众人,加重了语气,“他账户里五千多万,全部。”
这句话让所有人安静下来。
“执行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