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交所交易广场大楼的玻璃门在林清风身后合拢。
临时作战室内，烟味和咖啡味混杂，气氛压抑。
墙上电子钟的红色数字无声跳动，倒计时进入第五天。
陈峰掐灭烟头，烟灰缸已经满了。
他看着进门的林清风，声音沙哑地问：
“冯启明那边……怎么说？”
daniel、阿力和辉仔三人同时抬头，都在等他开口。
林清风没有回答。
他先走到会议桌前，拿起郑建中的调查报告翻了翻，然后放下。
“冯启明要求，让郑建中自己走进港交所，主动交代。”
他复述出原话，语调没有起伏。
“什么？”
辉仔手里的咖啡杯一晃，洒了出来。
“他让我们去劝郑建中自首？这不开玩笑吗！那老家伙怎么可能自己去送死？”
阿力一拳砸在桌上，低吼道：
“这条路也走不通了。”
“卫然用巨大的利益收买了他，我们争不过。”
陈峰追问：
“你就这么跟他说的？”
“泰丰置业那份档案呢？没用？”
“他承认有风险，但二十年前的悬案，构不成启动调查的理由。”
林清风回答，“程序上，卫然的方案没有漏洞。”
陈峰靠回椅背，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作战室内一片安静，只剩下服务器的运行声。
所有人都清楚，常规的办法都行不通了。
林清风看着众人沮丧的表情，拿起白板擦。
他走到白板前，将上面画满的资金流向和公司结构图，用力全部擦掉。
刺耳的摩擦声让所有人都抬起了头。
daniel忍不住开口：
“清风，你这是干什么？放弃了？”
林清风扔掉板擦，拿起一支红色记号笔，在白板中央写下两个词：
【声望】
【传承】
他转过身：
“我们之前的方向，全错了。”
他看着众人不解的表情，继续说：
“卫然用利益拉拢郑建中，我们比不过。”
“冯启明用规则限制我们，我们没办法突破。”
“这两条路都行不通。”
陈峰睁开眼，皱眉道：
“那你写这个是什么意思？”
“现在谈声望？这太空泛了。”
“这才是他的弱点。”
林清风的笔尖点在“声望”两个字上。
“我们不去碰他的钱，也不去动他的公司。”
“我们要做的，是让他本人相信，参与卫然的计划，会毁掉他经营了二十年的名声，是一种自我否定。”
这番话让daniel和阿力、辉仔面面相觑，脸上的表情从绝望转为不解。
林清风没有多做解释，直接转向daniel下达新指令：
“放弃所有财务资料。”
“我需要你带人去查郑建中的家庭，特别是他的子女。”
“他们在哪里上学，学的什么，参加过什么活动，公开发表过什么言论，全部找出来。”
阿力忍不住问：
“查他儿子做什么？”
“这跟我们要做的事有关系吗？”
“我们又不是私家侦探。”
“有关系。”
“我要一份关于他‘传承’的全部资料。”
林清风的语气没有商量的余地。
陈峰听完，对众人说：
“别问了，按他说的做。”
“把所有能用的人都调动起来，查！”
作战室的调查方向彻底改变。
所有人放下手头的财务分析，开始在公开信息和人脉网络里搜寻一个商人的家庭痕迹。
四十个小时后，第三天凌晨三点，daniel那边有了突破。
“清风，快来看！”
daniel在一个需要权限的港大校友数据库里，找到一份去年的校内刊物。
他把其中一页投到主屏幕上。
那是一篇对学生会成员的专访，被采访者名叫郑思源。
屏幕上是郑思源的照片，一个自信的年轻人。
照片下方，一段他在采访中的原话被红框标出：
“我父亲教给我最重要的东西，从来不是如何赚钱，而是财富所背负的责任。”
“他用二十年的行动向我证明，一个企业家最大的成功，不是积累了多少资产，而是赢得了多少来自社会的真正尊重。”
“这是我们家族的信誉，也是我会继承下去的唯一财富。”
作战室里一片安静。
辉仔看着那段话，喃喃自语：
“他儿子……把他当成偶像了。”
阿力接话道：
“这下麻烦了，也或者说，这下有突破口了。”
“卫然给了郑建中一个赚钱的机会，但这个机会，会让他亲手打破自己在儿子面前建立的形象。”
林清风看着屏幕上的文字，转头对陈峰说：
“经理，需要你动用一些私人关系了。”
陈峰站直身体：
“你说，要我做什么？”
“联系港大校董会你熟识的成员，以皓月某位匿名董事的个人名义，向港大建筑学院捐赠三百万港币，设立一个永久性的年度奖学金。”
“奖学金叫什么名字？”陈峰问。
“就叫‘郑建中商业信誉奖’。”
陈峰的表情僵住了。
林清风将一份准备好的章程文件推过去。
陈峰拿起文件，目光直接落在加粗的评选标准上：
“本奖项旨在表彰及鼓励那些，在商业实践中，坚守长期价值、以稳健经营回馈社会、并能成功抵制短期投机行为诱惑的未来商业领袖……”
陈峰放下文件，手心有些湿润。
“清风，你这是要把他推到一个两难的境地。”
“每一条标准都在影射他现在做的事。”
“这不叫两难，这叫表彰。”林清风纠正道。
“这根本不是荣誉，这是逼他做选择！”
陈峰的声音压得很低。
“这太冒险了。”
林清风不为所动，补充了最后的要求：
“颁奖仪式定在下周四，也就是‘华创科技’私有化方案公布的第二天。”
“另外，建议校方邀请第一届的颁奖嘉宾，建筑学院的学生代表，郑思源同学。”
“让他，亲手为获奖者颁发这份以他父亲命名的荣誉。”
陈峰拿着那份文件，手指都在发僵。
林清风根本没打算给郑建中留任何退路。
……
倒计时，最后两天。
清晨七点，中环陆羽茶室。
郑建中照例在老位置饮茶。
他刚洗好杯筷，一个年轻人便不请自来地在他对面坐下。
是林清风。
郑建中打量着这个不速之客，没有开口。
“郑先生，早上好。”
林清风先说话了。
“冒昧打扰，是来提前向您道贺。”
郑建中放下茶杯：
“道贺？”
“我与阁下素不相识，贺从何来？”
“皓月资本的一位董事，以个人名义向港大捐赠三百万，设立‘郑建中商业信誉奖’。”
“这件事，您应该很快就会收到校方的正式通知。”
林清风说明了奖学金的评选标准，特别强调了“坚守长期价值、抵制短期投机”等字眼。
郑建中面上的表情没有变化，只是声音冷了下来。
“年轻人，你究竟要做什么？”
“校董会非常赞赏这个提议，初步决定下周四举办发布会。”
林清风继续说，“他们还建议，届时邀请令公子郑思源，作为学生代表，为第一届获奖者颁奖。”
“由儿子亲手颁发以父亲名字命名的信誉大奖，这在港岛会是一段佳话。”
郑建中握着茶杯的指节绷紧了：
“你用我儿子来威胁我？”
“郑先生误会了。”
“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并且专程来祝贺您。”
林清风身体前倾，压低了声音。
“卫先生能给您未来十年的收益，我给您的，是保住您过去二十年建立的一切。”
“您的名声，您在儿子心中的形象，孰轻孰重，您自己掂量。”
林清风站起身，拿起桌上的铜水壶，为郑建中那杯已经微凉的茶续上滚水。
“郑先生，您现在有两条路。一条去环球金融中心，参加卫先生的庆功宴。”
“另一条，去交易广场三十三楼，冯先生的办公室。”
“下周三上午九点前，您需要做出选择。”
说完，林清风转身离开。
郑建中独自坐在原位，他盯着面前那杯热气腾腾的茶，端杯的手，不受控制地抖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