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情绪稍稍平复后,萧霁华又看向白景远,做出决断:“景远,你最近就躺床上歇着,你的伤势稳住这件事,绝不能外传。”
白景远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这情况若是传出去,太过骇人听闻,更会坐实了阿苓动用了非凡手段,无异于将她置于风口浪尖。
“我明白。”白景远点头,“对外便说我重伤未愈,需要长期静养。”
萧霁华见他配合,故意板起脸补充了一句:“不是需要,是必须。”
慕苓夕自然也赞成,她目光转向萧霁华,直到此刻她才注意了他眼下的青黑,还有那难掩的疲惫。
昨夜皇宫巨变,师兄一人扛下了所有,又心系他们二人的安危,怕是片刻都未曾合眼。
她放软了声音,关切道:“师兄,你累了一夜,事情既已暂时处理,快去歇息片刻。其他事情,我来做就好。”
萧霁华却微微摇头,他的视线落在慕苓夕身上那件沾着血迹且皱巴巴的衣裙上。她自己亦是心力交瘁,脸色苍白,却还只顾着关心他和景远。
“我无妨。”他看着她,温声道,“倒是你,你也回去,换身衣裳,好好调息片刻。”
他顿了顿,意有所指的补充道:“后面,还有很多硬仗要打,我们都需要保持最好的状态。”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狼狈的衣衫,又抬眼对上萧霁华那写满担忧和不容拒绝的眸子,终是轻轻点了点头。
“好。”她应道,又回头不放心地看了一眼床上的白景远。
白景远立刻扯出一个让她安心的笑容:“快去快回,我保证好好躺着!”
慕苓夕这才微微颔首,转身回了青玉苑。
……
大皇子周容渊的丧仪,以国储之礼隆重举行,举国哀恸。
周衍强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追封其为「昭淳太子」,极尽哀荣。灵堂之上,素幡白帷,庄严肃穆。朝廷命妇络绎不绝,皆身着缟素,面带悲戚。
在这特殊时期,两位丞相再一次展现了惊人的默契。萧霁华总揽全局,协调礼部拟定仪程,安抚宗室重臣。慕苓夕则展现了她的铁腕与细致,她亲自坐镇,核查丧仪用度,肃清宫中流言。
但是并非所有人都能保持这般冷静。
二皇子周容源,自从得知兄长死讯后,便如同换了一个人。那个平日里虽有些跳脱,却心地纯善的少年,被这突如其来的噩耗击垮。他数次在灵前情绪失控,任谁劝说都不肯起身。他无法接受那个沉稳包容,为他遮风挡雨的大哥哥,就这么变成了一具冰冷的棺椁。
甚至,他竟冲到周衍面前,双目赤红的嘶吼着:“父皇!我要去边境,我要亲手为大哥报仇!”
乔毓楠抱着哭的几乎晕厥的儿子,泪流不止。周衍心痛如绞,却也只能厉声呵斥。命人将他强行带下去看管起来,他们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不能再失去另一个。
在萧霁华和慕苓夕的配合下,朝政秩序虽笼罩在悲伤中,却始终未乱。
时间在哀痛与忙碌中悄然流逝,转眼半月一过,昭淳太子的丧仪基本尘埃落定。
一直在府中假装重伤未愈的白景远,也终于能在人前稍稍露面,只是脸色刻意保留着几分苍白,偶尔几声咳嗽,演的滴水不漏。
这日午后,一封来自落山的灵鹤传书,打破了丞相府表面上的平静。
灵鹤径直落入白景远面前,被他抬手接下。拆开信笺看去,是叶素妍的来信。
信中语气焦急,说她们的大哥叶素明近日修炼时心魔骤生,那些走火入魔,虽被强行压制,但情况很不稳定,气息紊乱,修为更有倒退之险。她们姐妹三人用尽方法也只能暂时稳住,却无法化解其心中郁结的根本。
还恳切写道,叶素明素来与白景远交好,或许他的话,大哥能听进去几分,望他能念在往日情分,前往落山一趟,稳住伤势,并开解其心结。
看完信,白景远眉头微蹙,指节轻轻敲着信纸,陷入沉思。他目光先是看向了坐在一旁处理公务的萧霁华。
萧霁华察觉到他的视线,从卷宗中抬起头,见他神色有异,便温声问道:“景远,何事?”
白景远将信递过去,语气带着几分复杂:“落山叶师姐的来信。叶素明叶师兄,修炼出了岔子,情况不太好。”
萧霁华接过信笺快速看完,眼中掠过一抹了然。他虽与这位叶素明师兄未曾谋面,但他是四师叔玄元天尊门下大弟子,对他也略有耳闻:“叶师兄天资卓绝,名动三界,我亦心向往之。只是听闻他性子……颇为骄傲要强。”
“何止是要强。”白景远叹了口气,他与叶素明相交甚好,说话也直接些,“叶师兄他确实厉害,这点我服气。可他之前就总是有意无意的想跟你比个高下,憋着股劲儿要争个第一。”
他看向萧霁华,语气也有些无奈:“在他眼里,恐怕你这个昆仑最优秀的弟子,温润如玉的名头,就是他心里最大的疙瘩。”
萧霁华闻言,神色平静,并无半分不悦,反而真诚道:“叶师兄既有如此修为与志向。乃是师门之幸。若他愿意,我亦期待能与叶师兄切磋论道,共同精进。”
他这话发自内心,对于真正优秀之人,他从不吝啬欣赏。
一旁静静听着的慕苓夕,此时微微蹙起了眉头。她虽未见过这个叶师兄,但光是听着「总要争个高下」,这不容别人比他优秀的性子,心里便本能的生出几分不喜。
在她看来,大道无涯,各有其路,这般执着与比较,未免落了下乘,也容易滋生心魔。
不过,念在他是景远看重的好友,又是四师叔的徒弟,她终究没将这不喜说出口。
她抬眼看向白景远,直接问道:“景远,那你……是要去落山一趟吗?”
白景远迎上她的目光,点了点头,语气肯定:“得去一趟。叶师兄与我交情匪浅,他如今这般境地,我不能不管。而且他这心魔,恐怕与那无谓的比较脱不了关系,或许我真能劝他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