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却固执地跪地不起,泪眼婆娑,声音哽咽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萧丞相,慕丞相,白公子!妾身今日厚颜前来,是有一事相求!求三位看在亡夫为国捐躯的份儿上,看在筠儿年幼丧父的份儿上,答应妾身!”
她说着,重重磕了一头:“妾身恳求萧丞相,收小女紫筠为徒!”
此言一出,萧霁华三人皆是一怔。
林氏抬起头,泪水涟涟,话语中充满了一个母亲的恐惧与无力:“经过那夜之事,妾身……妾身是真的怕了!妾身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连自己的女儿都护不住!那些奸人……他们盯着筠儿,那是因为她是秦止的女儿!是殉国将军的遗孤!他们想用她的命来动摇军心,来寒天下人的心!”
她死死攥着衣角:“妾身护不住她……真的护不住!妾身思来想去,唯有给她寻一个足够强大的依靠,让那些宵小不敢再动她分毫!萧丞相您位高权重,修为高深,又是亡夫敬重之人,若能收筠儿为徒,便是给了她一道最强的护身符!求您成全!”
说罢,又是深深一拜!
萧霁华心中了然,他完全明白林氏的用意,将一个失去父亲的稚女推至人前,拜他这个昆仑弟子为师,确实能震慑暗处的敌人,给予她庇护。他没有理由拒绝一个母亲如此悲切的请求,于公于私,他都应当应下。
他沉吟片刻,目光缓缓扫过身旁的慕苓夕和白景远,一个念头在心中清晰起来。他弯腰,亲手将林氏扶起,声音温和而郑重:“秦夫人,快快请起。秦将军英魂位远,他的血脉,霁华与同僚自当竭力护佑。收徒之事,夫人所请,本相本不应推辞。”
他话锋微转,看向一旁的秦紫筠,又看向慕苓夕和白景远,眼中闪过一抹深意:“只是,霁华身为丞相,俗务缠身,恐难有太多闲暇亲自教导。况且,筠儿年纪尚小,更需要的是细致入微的关爱与引导。”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白景远身上,语气真诚:“景远修为高绝,性情豁达,更难得的是与筠儿投缘。那夜若非他及时相救,后果不堪设想。此乃天定的缘分,依我之见,不若由景远收筠儿为徒,更为合适。”
他顿了顿,看向慕苓夕身上,话语依旧是对林氏说,却透着期盼:“阿苓一向心善,也很喜欢孩子,有她从旁关怀照应,筠儿在修行之余,亦能感受到更多的温暖。他们二人共同看顾,想必能让筠儿更好地成长。”
萧霁华这番安排,合情合理,滴水不漏。他抬出了白景远的救命之恩和投缘,强调了慕苓夕的善良和对孩子的喜爱。
他深知自己已无立场去定义慕苓夕与任何人的关系,尤其是与白景远。他能做的,只是铺好路,然后将选择权,交还给慕苓夕自己。这是他作为师兄,也是作为那个曾“辜负”过她的人,所能给予的最大尊重和弥补。
慕苓夕瞬间领会了师兄的深意,心绪有些许复杂。
白景远也明白了萧霁华的用心,看向萧霁华的眼神多了几分郑重与理解。
他看向林氏那充满期盼又带着一丝不安的眼神,没有立刻答应。
他走到秦紫筠面前,蹲下身,与她平视,收敛了平日的不羁,语气是罕见的温和与认真:“筠儿,白叔叔问你,你……愿意让我当你的师父吗?跟着我,可能会有点辛苦,要学本事,要练功,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只顾着玩了。但是,白叔叔会保护你,教你变得厉害,让你以后再也不怕坏人,你……愿意吗?”
秦紫筠仰着小脸,看着白景远。她记得是这个叔叔像天神一样从天上飞下来救了她,他的怀抱很温暖,让她觉得安全。她眨了眨大眼睛,又看了看眼中含泪的母亲,再看看旁边温柔看着她的慕姑姑和萧叔叔,似乎明白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小声却清晰地说:“筠儿愿意。筠儿想跟白叔叔学本事,保护娘亲,再也不让坏人欺负筠儿和娘亲!”
孩子稚嫩却坚定的话语,让在场的大人无不动容。
林氏更是泪如雨下,既是欣慰,又是不舍。
白景远看着小姑娘认真的模样,心中一软,他郑重地点点头:“好,那从今日起,你秦紫筠,便是我白景远的开山大弟子!”
既已说定,便不再拖延。在萧霁华和慕苓夕的见证下,秦紫筠规规矩矩地跪下来,对着白景远磕了三个头,行了拜师礼。
白景远受了礼,将她扶起,从此便有了师徒名分。
林氏看着这一幕,仿佛了却了此生最大的心愿,脸上露出一丝近乎虚脱的,却又带着释然的笑容。她再三拜谢了萧霁华三人,尤其是对白景远千恩万谢,这才牵着似乎因拜了师父而有些雀的秦紫筠,离开了丞相府。
林氏牵着秦紫筠离开后,偏厅内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
白景远望着门口的方向,轻叹一声:“秦夫人这是……把最后的希望都托付出来了。”
萧霁华负手而立,目光沉静:“她是个明白人,知道怎样才是对紫筠最好的选择。”
他顿了顿,转向慕苓夕,语气温和却带着一抹谨慎:“阿苓觉得这样安排可还妥当?你若觉得不便……”
“师兄安排得很好。”慕苓夕轻声打断,眼神清亮,“景远性子开朗,确实更适合教导孩子。紫筠那孩子……经历了这些,需要这样的师长。”
萧霁华深知自己方才的提议,无形中将她和景远拉得更近,他必须确认她的感受。见她神色坦然,他心中微松。
白景远望着门口方向,神色复杂,透着些许茫然,好像尚未完全消化这突如其来的身份转变:“只是没想到,我这逍遥自在的性子,转眼间竟也成了别人的师父。”
他语气里带着点自嘲,却也有一份自然而生的责任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