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我说!白公子饶命!饶命啊!”吴正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涕泪横流,嘶声喊道,“是……是京城来的指令!让我……让我把有问题的那批箭……调给清风崖的锐军营,然后……然后等「东风」的消息……”
“京城谁指使你?「东风」到底是谁?”白景远逼问,指尖灵光未散。
“小人不知……真的不知啊!”吴正哭喊着,“都是单线联系,每次都是不同的人。把指令塞到醉红尘后巷的墙缝里,小人只负责执行……东风……东风可能是这次行动的计划,也可能是来接应的人,小人只知道……子时,子时清风崖会有动静……”
他又断断续续交代了自己是如何被上线利诱,如何利用职务之便调配军械,但对于上线和「东风」的具体身份确实一无所知。
白景远和秦止对视一眼,知道,再也问不出更多了。吴正的确只是个被利用的小卒子。
“押下去,严加看管!”秦止下令。
处理完吴正,白景远立刻回到房中,将擒获吴正,初步审讯结果,以及准备今晚迎战东风之事迅速写下。
“子时,「东风」!不管你是什么妖魔鬼怪,既然来了,就别想走了!”
……
京城,丞相府书房。
之前撒出的网,终于到了收拢的时刻。数日来秘密调查的成果,被整理成厚厚一叠卷宗,呈送到了书房。
烛火下,萧霁华与慕苓夕一页页仔细翻阅。随着线索的清晰拼合,真相如同剥茧抽丝般显露出来,饶是二人早有心理准备,仍被其间的阴险与卑劣震惊。
吴正他并非无根浮萍,其母竟是户部侍郎高顺的妻子吴氏的一位远房堂姑!这层拐了弯儿的亲戚关系,平日里毫不起眼,却在关键时刻,成了安国公府势力渗透,安插人手的一条隐秘渠道。吴正能进入军械监管体系,背后确有高顺暗中打点的痕迹。
而这位户部侍郎高顺,职权虽不直接管辖军工生产,却牢牢卡着官方采购预算审批,与结算审计的咽喉要道。调查发现在采购那批特等玄铁时,高顺利用职权,核准了一家看似资质齐全,实则与安国公府产业有千丝万缕联系的商行作为供应商。正是这家商行,在冶炼环节,将微量的「蚀符沙」混入了玄铁胚料之中!
至于资金流向更是触目惊心。那家商行账面上注入了大笔来源不明的资金,资金周转最终指向了安国公府名下的产业,而高顺本人则通过其妻子的娘家吴家,以介绍费,分红能明目,收取了巨额贿赂。
还有安国公府的动机也已明朗。既有因侄子被严办而生的私怨,欲图报复萧霁华等人。亦有政治上的投机心理,乐见边境失利,朝局动荡,以便火中取栗。甚至不排除存了隔岸观火,待价而沽的险恶心思。
至于如何执行,则由安国公夫人高氏及其弟弟高顺为核心,利用姻亲关系构成一个利益共同体,吴正不过是最末端的执行卒子。
“蚀符沙事件,竟是我东衍内部蠹虫,为了一己私欲,自毁长城!”萧霁华合上卷宗,声音里压着滔天怒意,“安国公,高顺……其行可诛!其心可诛!”
“哐当!”
而看到这些信息的慕苓夕,猛地将手边那个萧霁华前几日才送给她的白玉镇纸摔在了地上,上好的美玉瞬间四分五裂!声响在寂静的书房里显得格外刺耳!
“无耻!败类!蛀虫!”
慕苓夕气急了,俏脸寒霜,再也顾不上什么仪态和稳重,腾的一声站起身,指着安国公府的方向,直接开骂:
“安国公!高顺!你们两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吃着东衍的俸禄,住着百姓奉养的高门府邸,脑子里装的尽是这些阴沟里的腌臜算计!前线将士浴血舍命,你们却在背后行此龌龊之事,动摇国本!”
她越说越气,想起边关可能因这批问题箭矢而枉死的将士,骂得也更加犀利刻薄:
“还有脸谈世家风骨,勋贵体面?我呸!你们安国公府的风骨就是趴在国库上吸血吗?你们高家的体面就是靠着坑害边疆战士换来的黑心钱撑起来的吗?为了那点见不得人的私怨,为了那点权势,简直比那阴魂不散的崔木凉还可恨!崔木凉是明着坏,你们是又当又立,又想做婊子,又想立牌坊!令人作呕!”
她这番毫不留情的痛骂,如同连珠炮一样,将连日来的担忧与愤怒全部倾泻出来。
萧霁华看着她因愤怒而涨红的脸和颤抖的肩膀,原本压在自己心头的怒意,反而奇异的平息了些许。他没有阻止她,也没有去收拾地上的碎片,只是静静的听着,任由她发泄。
直到慕苓夕骂的有些喘气,萧霁华才走上前倒了一杯温茶递给她:
“骂的好,这些话,也是我想说的。”
他看着她接过茶杯,缓缓道:“正因为他们如此可恨,所以我们才更要冷静。愤怒解决不了问题,只会让对手有机可乘。我们要做的,是用铁证如山,将他们钉死在耻辱柱上,让他们永世不得翻身!”
慕苓夕喝了一口茶,重重的将茶杯顿在桌上,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平复翻涌的气血。这才看向萧霁华,眼神重新变得坚定点了点头:
“师兄说的对,骂完了,该干活了,绝不能让他们跑了!”
慕苓夕随手拿起一份卷宗,冷声道:“师兄,证据链已如此清晰,是否可以收网拿人?”
萧霁华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摇了摇头:“眼下还不行,我们掌握的证据,足以钉死吴正,那家商行,甚至能让高顺脱层皮。但要一举扳倒树大根深的安国公,仍显不足。他完全可以断尾求生,将罪责全数推给高顺和商行,自己置身事外。况且边境大战将至,此刻京城若掀起大案,必引朝野震动,恐会打草惊蛇,干扰前线布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