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苓夕闻言,眼中露出震撼与惋惜之色。一位忠臣贤相,竟被逼迫至此,令人扼腕。
萧霁华继续道:“陛下已将此事托付于我。于公,柳玄是西漠贤臣,其女无辜,陛下既已承诺庇护,我东衍便不能失信。于私,陛下敬重柳玄为人,此事关乎故人托孤,必须万无一失。”
慕苓夕早已坐直了身子,眼神透着些许担忧,她知道这趟边境之行不可避免:“师兄,准备何时动身?”
“明日便动身。”他看向窗外纷飞的雪花,做出了决定,“西境军务复杂,西漠异动频频,我需亲自前往坐镇,稳定军心。当然,最主要的目的,便是秘密接应柳玄之女,将她安全带回京城。”
他看向白景远:“景远,我离京期间,京城与陛下安危,还有……”他目光又转向慕苓夕,“阿苓,便都交予你了。”
白景远立刻神情严肃,郑重道:“师兄放心!京城有我在。必不会出乱子!阿苓和陛下,你也放心,我定护他们周全!”
慕苓夕手中捻着一枚棋子,眼中闪烁着认真:“师兄放心前去,我这抱病修养的右丞相,也该好好做点实实在在的事情了!京城这盘棋,我和景远,定会好好下!”
她看向萧霁华,语气放缓,带上了一抹关切:“边境苦寒,危机四伏,师兄一切小心。”她顿了顿,又添了一句,“师兄早去早回,等你回来,我们一起过年。”
萧霁华看着眼前可堪托付的师弟,和已然成长的师妹,心中微暖,凝重的心情似乎也松快了些许,他点了点头:“好,等我回来,咱们过年。”
……
萧霁华离京的次日,丞相府的气氛悄然发生了变化。那根定海神针虽已不在,在府中并未陷入慌乱,反而运转的更加迅速,如同一张紧绷的弓,蓄势待发。
萧霁华的书房,依旧是决策的中心。
慕苓夕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径直走到萧霁华那宽大厚重的紫檀书案上前,拂衣坐下,动作自然而流畅,仿佛那个位置本就是她来坐。
白景远跟在她身后,见状挑了挑眉,倒也没说什么,顺手拖了张椅子,在她侧方坐下,眼神也变得严肃,做好了辅佐的准备。
但当慕苓夕的目光扫过书案一侧堆积如山的待批文书,和各地奏报时,还是忍不住吸了一口凉气。
她随手拿起最上面一份,关于漕运冬季冰封期预案的条陈,里面涉及河道梳理,民夫调度,物资储备,应急预案……林林总总,琐碎却又至关重要。
她又翻看了几份,有关京畿防务换防,年关赏赐发放,边境军需补充,甚至还有一桩牵扯到皇亲国戚的陈年土地纠纷案……
慕苓夕放下文书,揉了揉眉心,露出一抹懊恼的神情,看向白景远:“景远,我以前瞧着师兄处理这些,总觉得他举重若轻,游刃有余。如今到我坐在这里,才知这案头每一份轻飘飘的文书,背后都是千头万绪的琐事和沉甸甸的责任,我往日做的那些根本不算什么。师兄……也确实是太不容易了。”
白景远闻言,神情更加坚定,点头道:“师兄那人,心里装得下整个天下,却从不说累。如今这担子,可就得咱们扛起来了。”
一整日的忙碌就此开始,慕苓夕端坐于案前,认真听着各方的汇报。
她思维敏捷,往往能一针见血的抓住问题核心,给出的批示,既符合法度规矩,又不失灵活变通,偶尔提出的奇思妙想,连前来汇报的老成官员都暗自惊讶,心悦诚服。
白景远则在一旁查漏补缺,他虽不耐繁琐,但对大局和人心的把握十分精准,尤其擅长从军事布防,和人员调度的角度提出建议,往往能点醒慕苓夕忽略的细节。俩人一主一辅,一静一动,配合竟是出乎意料的默契。
两个时辰后,书房暂时恢复了安静,高强度的处理了这么久的公务,慕苓夕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的跳,脑袋里像塞了一团浆糊。
她再也撑不住,也顾不得什么形象,往前一趴,将额头抵在微凉的紫檀木书案上,发出一声哀叹:“不行了……让我歇会,脑袋要炸了……”
白景远看着她这副模样,觉得好笑又有点心疼,忍不住出言调侃:“喂,我说阿苓,这可是师兄的桌子。你确定你坐在他这位置上睡觉合适吗?一会说不定还有官员要来呢。”
慕苓夕头也不抬,声音闷闷的从胳膊里传出来,带着浓浓的倦意和一抹撒娇:“哎呀,就一会……我就眯一小会儿,我脑袋疼……”
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呼吸也变得均匀,像是真的瞬间睡着了。
白景远无奈的摇摇头,却没有再吵她,只是放轻了动作,拿起一旁她批阅过的文书,再次检查起来。
约莫一炷香后,廊外传来了清晰的脚步声和低语声,似是又有官员要来。
在脚步声传入房内的瞬间,原本像是睡着的慕苓夕猛的睁眼!
方才的疲惫和慵懒瞬间从她脸上褪的干干净净,换上了冷静和不容置疑的威仪。
她坐直身子,迅速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襟和发丝,目光沉静的看向门口,仿佛刚才那个趴桌撒娇的女孩只是幻觉。
“进来吧。”她清冷的声音响起。
白景远看着她这瞬间的转变,眼底划过一抹惊叹和笑意,也立刻坐正了身体。
来人是户部尚书陈木,脸上带着为难之色。
“慕丞相,白公子。”陈木躬身行礼,呈上一份厚厚的卷宗,“今冬酷寒,各地请求追加炭火和赈济的奏报太多,然国库岁入有定数,各处开支皆以捉襟见肘。尤其是北境三城,雪灾严重,百姓饥寒,州府连上三道节奏请求拨款……臣等实在难以权衡,请二位示下。”
慕苓夕接过卷宗,快速翻阅,目光扫过串串数字和灾情描述,秀眉微蹙。她并未立刻回答,而是看向白景远,碍于有外人在,便也换了称呼:“白师兄,你前日巡查京畿武库和粮仓,情况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