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龙之门洞开,流淌的水银之河散发出冰冷而死寂的辉光,将门外众人的脸庞映照得一片诡异的银白。
两名留守的武装分子枪口死死对准沈默和林月,眼神警惕,不敢有丝毫松懈。门内隐约传来先遣队员通过通讯器传来的、带着电流杂音的简短汇报:“安全…无异常…已深入…”
面具头领显然更信任自己手中的力量和仪器。
沈默靠在冰冷的岩壁上,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五脏六腑的剧痛。左臂的黑色纹路如同活物,在皮肤下微微蠕动,带来刺骨的冰寒与灼痛交织的折磨。血玉上的那道裂纹,像是一只嘲弄的眼睛,提醒着他刚才强行开启石门所付出的代价。青铜罗盘握在左手,温润的白光勉强护住心脉,但光芒已不如之前纯粹,显然也消耗巨大。
林月迅速检查了他的伤势,脸色凝重。“邪气入骨,内腑受创,必须立刻静养逼毒,否则……”她没再说下去,但眼中的忧虑显而易见。
沈默摇了摇头,目光投向那扇如同巨兽之口的石门,以及门内那片流淌的银色死亡世界。“静养……是奢望。”他声音沙哑,带着血沫,“他们进去了,我们不能等。”
他强撑着站直身体,看了一眼虎视眈眈的看守,对林月低声道:“准备一下,我们也要进去。”
“可是你的伤……”
“死不了。”沈默打断她,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两粒猩红色的药丸,看也不看便吞了下去。这是师父留下的保命丹药“赤阳燃血丹”,能短时间内激发潜能,压制伤势,但药效过后反噬更烈。此刻,他已顾不得许多。
药力化开,一股灼热的力量瞬间流遍四肢百骸,强行将剧痛和冰寒压了下去,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不正常的红晕。他深吸一口气,眼中重新燃起锐利的光芒,虽如风中残烛,却依旧坚定。
他看向那两名看守,忽然开口道:“你们头领进去有一会儿了,里面情况未明,若有变故,你们在外面,能接应吗?”
两名看守对视一眼,眼神略有松动。沈默的话戳中了他们的顾虑。
就在这时,门内突然传来一声短促的惊呼,随即通讯器里传来一阵激烈的电流噪音和模糊的呵斥声!
“头儿!里面怎么了?”一名看守忍不住对着通讯器喊道。
没有回应。只有持续的、令人不安的噪音。
两名看守的脸色顿时变了。
就是现在!
沈默眼中精光一闪,一直垂在身侧的右手猛地一扬!一把混合了赤硝、雄黄和特制药粉的“破邪砂”劈头盖脸洒向两名看守!
“闭眼!”他同时对林月喝道。
刺鼻的气味和弥漫的粉尘瞬间干扰了看守的视线和呼吸!两人下意识地闭眼咳嗽,枪口也偏离了方向。
林月反应极快,几乎在沈默出手的同时,手中的强光手电再次爆发出刺目的白光,直射对方面门!
“走!”
沈默低喝一声,强提一口气,身形如电,率先冲入了那扇敞开的葬龙之门!林月紧随其后!
两名看守被强光和粉尘干扰,待视野恢复,只看到两人消失在门内银色光辉中的背影,以及地上残留的点点血迹——那是沈默强行压制伤势,又剧烈运动导致内腑再次受创所咳出的。
他们咒骂着抬起枪口,却不敢贸然向门内射击,只能焦急地试图联系头领。
***
踏入葬龙之门,仿佛一步跨入了另一个世界。
浓烈到极致的水银气息扑面而来,即使隔着防护口罩(林月提前准备的专业级防护装备),依旧能感到那沉重的金属腥气直冲颅脑。空气粘稠,带着冰冷的湿意。
眼前是一片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浩瀚景象。
一条宽阔无比、望不到对岸的银色河流,在地下空间中无声地流淌。河面平滑如镜,倒映着穹顶不知何种物质散发出的、清冷而永恒的银色辉光,使得整个空间并不黑暗,反而弥漫着一种梦幻而死寂的光明。这光芒照亮了四周,可以看到两侧是陡峭的、开凿平整的岩壁,向上延伸,隐没在银辉之上的黑暗中。
这哪里是墓穴,分明是一座被掏空的山腹,一片巨大的地下银海!
而在这片银色河流的中央,赫然矗立着一座孤岛。
岛屿不大,通体由某种青黑色的巨石垒砌而成,形似一个巨大的祭坛。祭坛四周,有数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的青铜锁链桥,连接着河岸。祭坛之上,别无他物,只有一具巨大无比的青铜棺椁,静静地安置在中央。
棺椁的样式古朴厚重,表面刻满了与石门上同源的、更加密集复杂的诡异符号。而在棺椁的四周,环绕着九尊形态各异的青铜兽首,兽口大张,对准棺椁,仿佛在无声地咆哮,又像是在进行某种神秘的仪轨。
更令人心悸的是,那银色河流的水银,正通过某种精妙的沟渠系统,被引导至祭坛底部,化作氤氲的银色雾气,丝丝缕缕地缭绕着那具青铜棺椁,仿佛为其提供着源源不断的能量。
整个场景,庄严,诡秘,充斥着一种令人窒息的仪式感和压迫感。
先他们一步进入的面具头领及其手下,此刻正站在最近的一条青铜锁链桥前,似乎被这景象所震慑,亦或是在评估风险,并未贸然上桥。地上躺着一名武装分子,身体扭曲,皮肤呈现不正常的青黑色,显然已经气绝,应该是触发了某种未知的机关或中了剧毒。
“那就是……主墓室?”林月压低声音,难掩震撼。这规模,这布局,早已超出了她所知的任何战国墓葬。
沈默的目光却越过了青铜棺椁,死死盯住了棺椁正上方,穹顶垂下的一个位置。那里,隐约有一个凹陷的石龛,石龛的轮廓……赫然是一个方印的形状!
传国玉玺?!
他的心猛地一跳。但随即,一股更加庞大、更加阴冷的意识,如同沉睡的史前巨兽,缓缓从那青铜棺椁中弥漫开来,笼罩了整个地下空间。
那并非煞气,而是一种……被囚禁了无数岁月、积累了无尽怨毒与疯狂的……意志!
“它醒了……”沈默的声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不是棺中的尸体,而是这“困龙锁魂”大阵真正要镇压的东西!那青铜棺椁,恐怕不是墓主安眠之所,而是……封印的核心!
几乎在沈默话音落下的同时,异变骤生!
平静的银色河面,突然毫无征兆地沸腾起来!不是气泡,而是无数扭曲的、由水银凝聚而成的触手,猛地从河水中探出,如同拥有生命般,疯狂地抽向站在河边的众人!
“开火!”面具头领厉声下令!
“哒哒哒……”突击步枪喷吐出火舌,子弹射入水银触手,却如同泥牛入海,只能让其略微迟滞,根本无法造成实质伤害。一名武装分子躲闪不及,被一条触手缠住脚踝,惨叫着被拖入银色的河流,连挣扎都未能泛起多少涟漪,瞬间沉没,再无生息。
“后退!上桥!”面具头领当机立断,带领剩余手下,冒险踏上了那条通往中央祭坛的青铜锁链桥。
桥身剧烈摇晃,下方就是致命的水银河。
沈默和林月也被迫后退,险之又险地避开几条抽来的触手。沈默左臂的黑色纹路在接触到水银雾气时,传来一阵针扎般的刺痛。
“这水银……是活的?或者说,被那棺椁里的东西控制了?”林月惊骇道。
“是阵法之力!”沈默一边闪避,一边观察,“水银是载体,承载着封印和被封印者的力量!我们踏入这里,就已经在阵中!”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祭坛上的青铜棺椁,以及穹顶那个方印形状的石龛。
玉玺……如果玉玺是镇压此地的关键,那么它现在在哪里?是在石龛中,还是……已经被前面那批人拿走了?亦或者,根本就不在那里?
面具头领等人已经艰难地冲到了锁链桥的中段。然而,祭坛上的那九尊青铜兽首,空洞的眼窝中,骤然亮起了猩红的光芒!
“吼——!”
无声的咆哮仿佛直接在灵魂中炸响!九道暗红色的光柱,从兽口中喷吐而出,交织成一张死亡之网,覆盖了整个锁链桥!
惨叫声瞬间响起!两名武装分子被光柱扫中,身体如同被高温熔解般,瞬间汽化,连灰烬都未曾留下!
面具头领凭借惊人的反应和某种护身之物(他胸前一枚玉佩瞬间爆碎),硬抗了一记光柱,踉跄着冲上了祭坛,但他也付出了代价,左肩一片焦黑,面具边缘都出现了裂痕。
他回头看了一眼损失惨重的手下,以及还在河岸边苦苦支撑的沈默和林月,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和决绝,竟不再理会,转身直奔那具青铜棺椁而去!
他要抢先开棺!
“不能让他打开!”沈默急道。他本能地感觉到,一旦棺椁开启,释放出的将是被封印了千年的恐怖,所有人都将万劫不复!
他强催药力,不顾左臂剧痛和体内翻腾的气血,再次举起出现裂纹的血玉和青铜罗盘。
“帮我挡住那些触手!”他对林月喊道。
林月咬牙,将强光手电调到最大功率,不断闪烁,吸引水银触手的注意力,为沈默争取时间。
沈默将血玉对准祭坛方向,将残存法力疯狂注入,同时以罗盘白光定位、引导!
血玉红光再次亮起,虽然黯淡且不稳定,却与那青铜棺椁上的符号,以及环绕棺椁的水银雾气,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沸腾的水银河面为之一滞,那些攻击林月的触手也出现了瞬间的凝滞。
而已经冲到青铜棺椁前的面具头领,正准备用工具强行撬开棺盖,却猛地感到棺椁剧烈震动起来,上面的符号光芒乱闪,一股巨大的排斥力将他弹开数步!
“怎么回事?!”他惊怒交加。
趁此机会,沈默对林月喊道:“上桥!快!”
两人抓住这稍纵即逝的空隙,冲上了另一条摇晃的青铜锁链桥,向着中央祭坛狂奔而去。
身后,是暂时被干扰的水银触手。
前方,是受损但依旧凶悍的面具头领,以及那具封印着未知恐怖的青铜棺椁。
而穹顶上,那个空荡荡的方印石龛,仿佛在无声地注视着下方这场围绕着生死与秘密的终极争夺。
葬龙峪的核心,近在咫尺。
真相与危机,同时触手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