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阪府立医院的特殊隔离楼层,此刻已不再是救死扶伤之地,而是变成了一个充满不安与恐惧的军事化堡垒。厚重的防爆盾牌组成人墙,穿着全封闭防护服、戴着防毒面具的警员手持奇特的能量探测器和非致命性武器,将通往真由子病房的走廊堵得水泄不通。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汗液和金属的冰冷气味,偶尔从病房门缝里传出的、真由子非人的低吼与呓语,更是让所有人的神经绷紧到极致。
凛二和川站在临时指挥点,脸色铁青地看着监控屏幕。屏幕上,病房内的真由子身体正在发生可怖的异变——她的皮肤下仿佛有活物在蠕动,时而凸起时而凹陷,暗红色的纹路如同拥有生命般在她体表蔓延、闪烁。病房内的灯具忽明忽灭,医疗仪器上的读数疯狂跳动,发出刺耳的警报。
“情况已经完全失控了……”凛二低声自语,一种无力感再次攫住了他。物理的封锁,真的能困住这种超自然的存在吗?
就在这时,走廊尽头,电梯门“叮”的一声,缓缓打开。
所有警员瞬间紧张起来,武器齐刷刷对准门口。然而,从电梯里走出来的,并非预想中的怪物或武装分子,而是一个系着素色围裙、手里拎着个布质购物袋的中年妇人——通子阿姨。她看起来就像是走错了楼层的病人家属,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温和的、略带歉意的笑容。
“抱歉,打扰各位工作了。”通子阿姨微微鞠躬,语气平常,“我是来接我家孩子回家的。”
“站住!这里是封锁区域!立刻退回去!”带队警官厉声喝道,同时示意队员上前阻拦。
通子阿姨仿佛没听见,依旧不紧不慢地向前走。她脚下的步伐看似寻常,但每一步落下,周围的环境就开始发生极其细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变化。
她经过的第一盏应急灯,灯光突然变得异常柔和,如同傍晚的夕阳,将冰冷的金属走廊染上了一层温暖却诡异的橘黄色。
一名试图上前拦截的警员,脚下锃亮的皮靴鞋带,毫无征兆地自行松开,然后又以复杂的、如同蝴蝶结般的花样重新系好,让他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另一名警员手中的能量探测器,屏幕上的数值突然疯狂跳动,最后定格成了一幅不断旋转的、幼稚的简笔画太阳笑脸。
空气中弥漫的消毒水气味,不知不觉间被一股浓郁得化不开的、类似刚出炉的蜂蜜蛋糕的甜香取代,甜腻得让人有些头晕。
“阻止她!”警官感到事情诡异,下令使用非致命手段。
几支装着强效镇静剂的麻醉枪瞄准了通子阿姨。然而,就在扣动扳机的瞬间,那些麻醉针却在脱离枪口后,轨迹变得如同电影慢放,最终软绵绵地、垂直地掉落在地,针头上的金属光泽迅速黯淡,仿佛一瞬间经历了数十年的锈蚀。
通子阿姨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她走近了由防爆盾组成的人墙。
她甚至没有伸手去推。只是对着那面厚重的、理论上能抵御爆炸冲击的盾牌,轻轻吹了一口气。
仿佛时光在那面盾牌上加速流淌。光洁的盾牌表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晦暗,浮现出斑驳的锈迹,边缘甚至开始卷曲、剥落。举着盾牌的警员只觉得手上一轻,低头看去,惊骇地发现手中的盾牌竟然在几秒钟内“老化”成了一块脆弱的、一碰就掉渣的废铁!
“怪……怪物啊!”恐惧如同瘟疫般在警员中蔓延。他们训练有素,能面对持枪歹徒,却无法理解眼前这违背常理的一幕。防线瞬间崩溃,警员们惊恐地后退,让开了一条通路。
通子阿姨就这样,如同摩西分海般,穿过了严密的封锁线,走到了真由子的病房门前。那扇需要特殊权限才能打开的厚重金属门,在她面前,门锁的位置悄然绽放出一丛淡紫色的牵牛花,随即“咔哒”一声,自动开启。
病房内,真由子悬浮在半空,周身被暗红色的、如同实质的能量包裹,扭曲变形,发出痛苦的嘶鸣。整个房间的物品都在轻微震颤,墙壁上出现细密的裂纹。
通子阿姨看着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怜悯,但更多的是决断。她走上前,无视那令人心悸的能量场,伸出双手,轻轻按在真由子滚烫的额头上。
“好了,孩子,该回家了。”她的声音温柔而坚定,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随着她的触碰,真由子周身的狂暴能量似乎被一股更柔和、更庞大的力量所包裹、疏导。她身体的异变速度减缓,痛苦的嘶鸣也渐渐平息,最终昏睡过去,被通子阿姨稳稳地抱在怀里。
通子阿姨抱着真由子,转身,走出病房,穿过那群如同被施了定身法、满脸惊骇的警察,走向电梯。所过之处,灯光恢复正常,甜腻的香气散去,只有那些锈蚀的盾牌和依旧系着古怪鞋带的警靴,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幻觉。
凛二和川站在指挥点,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却连阻止的念头都无法升起。他再一次深刻地认识到,在真正的“异常”面前,他所倚仗的力量是多么的苍白无力。
电梯门缓缓合上,载着通子阿姨和沉睡(或者说,被强制镇定)的真由子,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医院走廊里,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和一群被彻底颠覆了世界观的执法人员。
封锁,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而带走“灾难”本身的,并非更强大的暴力,只是一个提着购物袋、看似普通的阿姨。这种反差,比任何直接的恐怖,都更让人感到心底发寒。真正的压抑,来自于认知被彻底颠覆后的茫然与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