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这不光是为我自己。陈海的仇,大风厂那些工人的冤,还有汉东这潭浑水底下那些见不得光的脏东西…总得有人去清。”
老首长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
“你小子…还是这么倔。行!火把,我给你递!”
两人都知道,祁同伟是将所有都赌上去的。
失败的话,老首长无人敢动,顶多是继续养老。
而祁同伟,则必定万劫不复,不但要成所有重大案件的替罪羊,更要被春秋笔法抹去一切善行……
遗臭万年!
“境外水军那条线,我让网安那边的人秘密接手,深挖源头,固定证据。赵小惠那边,我会给田国富递个话,让他动作快点,必要时直接抓人。”
“至于钟正国那边…你放心。他要是敢乱动,我叫上几位真正的‘正国’,亲自找他‘聊聊’。”
祁同伟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谢谢首长!”
“别谢我,我该替汉东人民谢你呢。”
老首长声音低沉。
“同伟,记住你刚才说的话。清场,不是泄私愤。是给汉东,给老百姓一个交代。这把火点起来,烧掉的是垃圾,但也要小心,别把不该烧的也燎着了。”
“我明白。”
祁同伟重重点头。
“分寸,我懂。”
“嗯。”
老首长应了一声。
“好好养着,养精蓄锐。开庭那天,才是硬仗。我等着看你的‘清场’大戏。”
“是!首长!”
通话结束。
祁同伟慢慢放下那个黑色小盒子,眼神深邃,像两潭不见底的寒水。
赵刚走过来,接过盒子收好,低声问:
“成了?”
“成了。”
祁同伟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地。
布局二十年,在群敌环伺之中,坚守心底的清明。
如今,终于要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火把递过来了。接下来…该点炮仗了。”
他看向窗外,夜色正浓。
但破晓,终将到来。
汉东省高级人民法院的大会议室里,空气有点不一样了。
平时开会都是本省的人,今天不一样。
省高院院长刘秉公站在门口,看着里面坐得满满当当的人,心里有点激动。
这些人都是从天南海北赶来的。
有省高院自己的法官,有从最高法下来的专家,还有从邻省借调过来的资深审判员。
他们穿着不同的制服,但脸上的表情都差不多,严肃,认真,带着一股子劲头。
那是参与到大事件之中,自然而然涌出的使命感。
刘秉公清了清嗓子,作为东道主和负责人,他要先定个调子:
“同志们!欢迎你们,感谢大家响应号召,支援我们汉东。这次任务,大家都清楚,分量很重,影响很大,网上直播,全国都看着呢!”
他目光扫过全场:
“咱们这次合议庭,阵容强大。有经验丰富的老同志,也有年富力强的骨干。接下来的三天,咱们要抓紧时间,熟悉案情,梳理证据,确保庭审万无一失,要办成经得起历史检验的铁案!”
会议室里没人说话,但能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力量在凝聚。
每个人都知道,这次不是普通的案子。
这是一场硬仗。
城市另一边。梁璐赶到了一处宅院,推开父亲书房的门。
梁群峰坐在宽大的书桌后面,没开大灯,只有一盏台灯亮着。
光线有点暗,照着他阴沉的脸。
“爸。”
梁璐叫了一声,不喜不悲。
梁群峰猛地抬头,眼神像刀子一样刮过来:
“你还知道回来?你还知道有我这个爸?!”
他担心让保姆听到,声音不高。
但每个字都带着火气:
“你疯了是不是!跑去给祁同伟作证?你忘了他这些年怎么利用你的?怎么糟践你的?”
梁璐站在门口,没往里走:
“我没忘。”
“没忘你还帮他?”
梁群峰一拍桌子,震得茶杯盖跳了一下。
“你脑子进水了?他祁同伟是什么东西?一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一个踩着女人往上爬的混蛋!”
梁璐低下头,手指绞着衣角:
“我知道…是我咎由自取。年轻时候不懂事,任性……都是报应。我不求他原谅我,我就想帮他一点。”
“帮他一点?”
梁群峰气得站起来,指着她鼻子骂。
“你帮他?你这是在害你自己,害我们梁家!你知不知道你现在代表的不是祁同伟的老婆,你代表的是梁家的态度!”
退休多年,本该是遛狗逗鸟、赏花养草,老来乐的时候。
但梁群峰却静不下来,满是愤怒和焦虑:
“你让人家怎么想?现在外面多少双眼睛盯着!好几个老总,还有京城那边的人,都打电话来问我!问我是不是我指使你去给祁同伟投诚的?问我梁家是不是要倒戈了!”
梁璐抬起头,看着父亲那张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心里一阵发冷:
“我代表梁家的态度?爸,这么多年了,家里……帮过我吗?”
梁群峰一愣:
“白眼狼!你和祁同伟那混蛋一样!你说这话良心让狗吃了?我退休前费了多大劲给高育良铺路?高育良后来提携祁同伟,那不是帮你们?没有我,没有高育良,他祁同伟能有今天?”
“那是帮吗?”
梁璐声音也冷了下来,带着一丝嘲讽:
“那是利益交换,是权财交换!您帮高育良,是因为他有用,能接您的班,能继续维护梁家的关系网。高育良提携祁同伟,是因为祁同伟能替他办事,能巩固他的权力……”
“我和祁同伟的婚姻,从头到尾,就是你们棋盘上的一颗棋子!”
她往前走了一步,眼神里是积压多年的委屈和怨恨:
“我和他结婚,需要的不是这些,我需要的是家里的认同,是尊重!”
“我承认,最开始,我揣着破坏他和陈阳的心思,但后来,慢慢接纳他以后,我只希望你们能拿正眼看看他……”
“看看我这个女儿选的人,也能为家里添砖加瓦,可您呢?大哥二哥呢?你们谁真正拿正眼瞧过他祁同伟?在你们眼里,他永远是个乡下来的穷小子,是个靠女人上位的软骨头!”
梁群峰被她顶得脸色铁青,嘴唇哆嗦着:
“你…你胡说八道!没有梁家,他祁同伟算个屁!”
“没有梁家?那就还有钟家、陆家、高家……”
梁璐声音哽咽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从一开始,从他被陈岩石瞧不起,从他被我们梁家百般欺辱,而下定决心肃清汉东官场风气的时候,今时今日的结果,就已经注定了。”
梁群峰看着女儿满脸的泪,心里也揪了一下,但更多的是怒火和恐慌:
“够了!过去的事翻篇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你马上给我收手,不许再掺和祁同伟的案子,更不许出庭作证。”
“不。”
梁璐擦掉眼泪,声音不大,但异常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