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审判,中央高度重视。”
季昌明继续说:
“要求公开透明,全程直播,影响很大。无论是什么结果,都是必定要上新闻的。”
他扫视了一圈:
“为了确保审判的公正性和专业性,省委协调,从最高法、邻省抽调了一批资深法官。还有省高院退休的老同志,像吴心仪法官这样的,也被请回来担任顾问或加入合议庭。”
季昌明和吴心仪私交不错,对于当年被排挤到退休的吴法官能够回来,他由衷感到开心。
“这些法官同志,今天下午已经全部安全抵达省高院。省委沙书记、市委达康书记亲自指示,市局赵东来局长带队,全程武装护送,确保万无一失。”
侯亮平坐在下面,听着季昌明的话,手心开始冒汗。
最高法?
邻省?
退休老法官?
还武装护送?
这阵仗…太大了!
大得让他心里发毛。
侯亮平只是听到了些许的风声,知道这次审判将要公开透明。
但可没想到,会来这么大助阵的法官啊!
他脑子里飞快地转着。
沙瑞金搞这么大动静,想干什么?
真是为了公正审判?
还是…想借这个案子,搞更大的事?
把火烧到更高层?
会议一结束,侯亮平立刻躲进自己办公室,反手锁上门。
他掏出手机,手指有点抖,拨通了岳父钟正国的私人号码。
电话响了好几声才被接起。
“爸!”
侯亮平嘴巴都在打颤。
“是我,亮平!”
“嗯。”
钟正国的声音听起来还算平稳,“什么事?这么急?”
“爸,您听说了吗?”
侯亮平压低声音:
“汉东这边…动静太大了!沙瑞金从外面调了一堆法官过来,还武装护送,搞这么大排场,这…这不对劲啊!”
他咽了口唾沫,心虚的他,生怕隔墙有耳。
“爸,您说…中央这次,搞这么大阵仗,是不是…是不是想借这个案子,往上烧?烧到您这个级别?”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侯亮平能感觉到,岳父的呼吸似乎顿了一下。
“胡说八道,亮平,你脑子里整天想些什么?中央要求公开审判,依法办案,调法官是为了增强力量,确保公正,什么往上烧?哪来的歪心思!”
他语气严厉,恨铁不成钢:
“你作为反贪局长,现在首要任务是办好案子,收集证据。别整天疑神疑鬼,胡思乱想,沙瑞金搞他的,你办你的案,两码事!懂吗?”
侯亮平被岳父吼得一愣,心里那点怀疑被压下去不少。
是啊,岳父说得对。
可能真是自己想多了?
沙瑞金也许就是想把事情办漂亮点,做好典型,好向上邀功?
“是…是,爸,我明白了。”
侯亮平赶紧应声,“我就是…就是觉得这动静有点吓人…”
“沉住气!”
钟正国打断他,越是这个时候,说话就越是滴水不漏。
“祁同伟的案子证据确凿,你是个公正的检察官,怕什么?按计划推进,把心思都放在案子上,其他的,不用你操心!”
“好,好,爸,我知道了。”
侯亮平连连点头。
挂了电话,侯亮平靠在椅背上,长长吐了口气。
岳父的镇定让他稍微安心了点。
也许真是自己太紧张了?
沙瑞金再厉害,也得祁同伟给力才行,还能翻天不成?
有岳父在上面顶着呢!
他揉了揉太阳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晚上回到家,侯亮平脸上还带着点疲惫。
钟小艾正在客厅看电视,看到他回来,起身问:
“回来了?吃饭了吗?”
“吃了点。”侯亮平含糊地应着,换了鞋走进来。
钟小艾给他倒了杯水,看着他:
“我看新闻了,说你们那案子快开庭了?阵仗搞得挺大啊。”
“嗯。”侯亮平接过水,喝了一大口。
“沙瑞金弄的,从外面调了不少法官过来。”
“证据…都准备好了吗?”
钟小艾看着他,问道。
因为侯亮平的独断专行,钟小艾对他已经逐渐失望。
有这么一问,纯粹是有个心理预期,免得啥时候被对方坑了还不知道。
侯亮平心里咯噔一下。
证据?
他手里最“硬”的证据,就是那把被他偷偷换掉的枪!
这事…他谁也没告诉,连钟小艾都不知道。
他脸上挤出点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轻松:
“还行吧。经济问题、滥用职权那些,基本都坐实了。程度他们,还有赵瑞龙那几个马仔的口供也拿到了。”
他顿了顿,补充道:
“五成把握吧。祁同伟那边…肯定还有后手,不会坐以待毙。”
“五成?”
钟小艾皱了皱眉,“这么低?你不是说铁证如山吗?”
“案子太大,牵扯太广。”
侯亮平含糊其辞:“变数多。祁同伟背后还有人…沙瑞金现在态度也暧昧…”
他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纠缠,转移话题。
“我去睡了。”
钟小艾看他不想多说,也没再追问,“你也早点休息吧,看你累的。”
“嗯。”
侯亮平点点头,放下水杯。
“我去洗个澡。”
他走进浴室,打开淋浴,让哗哗的水声掩盖自己的心跳。他。
脑子里全是那把枪。
那把整个流程都是“非法”二字的仿制枪,现在还锁在市局证物室。
它静静地躺在那里,像一个随时会爆炸的炸弹。
侯亮平知道,这是他最大的冒险,也是他最后的底牌。
只要在法庭上,把这把“境外来的枪”亮出来,再配上赵瑞龙他们“指认”祁同伟勾结境外、倒卖军火的口供。
祁同伟就死定了,神仙也救不了他!
但…风险太大了。
万一被人发现是假的呢?
他想起看守所那个老王,那个被他吓得半死的小人物。
还有那个给他弄枪的“朋友”……
这些人,都是隐患。
水冲在身上,有点凉。
侯亮平打了个寒颤。
他用力搓了把脸,眼神变得凶狠起来。
开弓没有回头箭!
事到如今,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只要庭审顺利,把祁同伟钉死。
尘埃落定,己方获胜。
谁还敢查他侯亮平?
到时候,他就是扳倒“大老虎”的英雄。
这点风险,值得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