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大姐，你恨他。”
陆见薇下意识想张嘴说“我没有”，可是到了嘴边的话，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厌恶起自己父亲的呢，她明明一直告诉自己，不要憎恨自己的父亲，可是她忍不住。
一个孝顺的女儿，怎么能对自己的父亲有憎恨这样的情感。
“我也是。”
祁仲柏看着面前低下头，跌坐在自己床上的陆见薇，说道：“你知道我更恨谁吗？”
陆见薇放在床单上的手缓缓蜷起，不敢抬头。
如果可以的话，她还想捂住自己的耳朵，因为她害怕从自己弟弟的口中听到自己害怕听到的话。
“我更恨我自己。”
“小柏。”
哪怕已经尽力忍住，可是陆见薇还是哽咽了。
“你没错，你一点儿错都没有。”
当年她姥姥姥爷停尸三天没有人处理后事，是祁仲柏不顾一切去处理的尸体。
“你不恨我吗？”祁仲柏看着望着自己泪流满面的陆见薇，“恨我让妈妈知道了真相，恨我让妈妈情绪崩溃，恨我……”
“我不恨，我从来都没有恨过你！”陆见薇哭着上前抓住祁仲柏的手，“我只是恨我自己。”
她恨很多人，唯一没有恨的人就是自己小弟。
陆见薇嘴上对祁仲柏说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人应该向前看。
但实际上一直活在过去的人，是她；怨恨那根刺在心里越扎越深的人，也是她；一直都是她活在过去不愿意出来。
“是我的错。”
楼下的纪怀家听到自己妈妈的崩溃大哭声下意识开门要出去，结果被自己哥哥拦住。
“你没听到妈妈在哭吗！”纪怀家着急道。
“我听到了。”纪怀阳挡在门口，看着自己弟弟说道：“但是别去。”
“我怕小舅……”
“你怕小舅干什么？”纪怀阳看着自己弟弟问：“你难不成怕小舅打妈妈。”
“我没有，这话可是你说的。”
“小舅不会对妈妈动手的，妈妈她……”纪怀阳想到这两年家里的情况，忍不住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妈妈只是需要一个口子发泄一下，小舅就是那个口子。”
当年祁仲柏走的太快了，快到没有给陆见薇留下一点儿反应的机会。
而她又有太多的话想要找人倾诉，可没有人可以倾诉。
再加上这两年多的时间里祁仲柏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陆见薇白天看着正常，但实际上她的情绪一直都处于情绪崩溃的临界点。
她觉得祁仲柏不告而别和不畏生死参加绝密任务是因为不想活了。
每次想到这一点的时候，陆见薇便觉得自己的心在油锅里反复的炸。
这些年真正生病的从来都不是陆海，而是陆见薇。
楼上的陆见薇对着祁仲柏崩溃大哭：“都是我的错，是我劝妈妈暂时不要和姥姥、姥爷联系；是我自私地怕姥姥姥爷连累到我们；是我不孝，我想去送姥姥和姥爷的，我想去的。”
“我没想到妈妈会自杀，我真的没有想过她会自杀，妈妈她那么坚强，她以前经历了那么多腥风血雨都挺过来了，她怎么会自杀，妈妈她恨我，我知道她恨我。”
祁仲柏看着攥着自己手腕跪倒在地崩溃哭泣的陆见薇，什么话都没有说。
该说什么呢？
说他们一家都是漠视祁懿轩和百惠走到如此下场的罪魁祸首吗。
陆海回到家的时候，看到自己的两个外孙鬼鬼祟祟的站在楼梯口往上看。
见自己姥爷回来，纪怀阳和纪怀家凑到他的跟前说道：“姥爷你回来了。”
“嗯，你们小舅跟你们妈妈呢？”
纪怀阳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对陆海说道：“我妈看到小舅之后一直哭，那会儿两人上楼说话，我妈哭的更厉害了，现在还没出来呢。”
陆海看着楼上祁仲柏房间的位置点点头，随即转身去了厨房。
“姥爷，中午吃什么？”
纪怀阳的话刚问出来，杨春桃便拎着菜篮子从外面走了进来。
“老……陆首长，我来做饭。”杨春桃在陆海看过来的时候赶忙换了一个称呼。
昨天叫的那么亲切，主要是因为祁仲柏回来了。
“不用了小杨，今天中午我做，你回家吧。”陆海对杨春桃的态度一直都是礼貌有加，亲昵不足。
杨春桃有些为难地说道：“可我……”
“今天先回去吧。”陆海再次开口。
一旁的纪怀阳笑着说道：“杨奶奶，今天我们家里有事儿，不太方便有外人在。”
“对啊杨奶奶，这菜您带回去自己吃吧。”纪怀家将杨春桃刚刚放到桌子上的菜篮子重新拿起来递到她手边。
他们都做到这地步了，杨春桃也不好继续留下，她只看着陆海说道：“那晚上……”
“这几天都不用过来了，谢谢。”
杨春桃嘴巴微动，最后只点点头后转身离开。
等杨春桃离开，纪怀阳看着在厨房摘菜的陆海几次欲言又止。
“闲着没事儿就过来扒蒜。”
两个大小伙子杵在陆海的身后，看不清的还以为他是在战场上扫地雷，而不是在厨房里摘芹菜。
“知道了姥爷。”
祁仲柏从楼上下来的时候纪怀阳剁饺子馅儿，纪怀家剥蒜，陆海揉面。
“小舅。”
“嗯。”
祁仲柏看着在厨房忙碌的三人站在原地，明明该是温馨地场景，他的心里却升不起一丝柔情。
他看了一眼时间，走到电话旁拨通了一个新的号码。
在距离休息还有五分钟的时候，苏怀玉在办公室接到了祁仲柏的电话。
苏怀玉并不意外，因为这电话还是她给的，她知道祁仲柏会在离开沈市之前给自己打电话，就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你要走了吗？”
“明天。”
在听到苏怀玉声音的那一刻，祁仲柏的心恢复了一点温度。
“玉儿，你十六岁了。”
“嗯。”
“你长大了。”
苏怀玉听着对面祁仲柏的声音，十分怀疑他的下一句话就是想和自己订婚，但是没有。
祁仲柏对苏怀玉说道：“你有没有想过离开你妈妈换一个地方工作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