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恨的泪水夺眶而出,顺着大筒木夜朔苍老而偏执的脸庞滑落,声音中充满了无尽的悲怆与绝望。
“父亲……你教给我的……全都是错的吗?”
他喃喃自语,几十年来构筑的精神世界在先祖羽村最真实的意志面前,轰然倒塌,碎裂成无法拼凑的齑粉。
他所信奉的一切,他为之付出一生的夙愿,原来只是一个被扭曲了的可悲笑话。
林启松开了手,平静地注视着眼前这个精神崩溃的、月球上最后的遗民。
他的眼神中没有怜悯,也没有嘲弄,只是如同看待一块顽石般淡漠。
夜朔跪伏在地,身体因剧烈的抽搐而颤抖。
在无尽的悔恨与自我否定中,他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对着虚空下达了命令。
“停下……全都……停下……”
他的声音嘶哑而微弱,但在这座由他一手掌控的人造太阳内部,却如同神谕。
“嗡——”
顷刻之间,外界那狂暴的金属风暴戛然而止。
原本如蝗虫过境般倾泻着炮火的无数傀儡,在同一瞬间停止了所有的动作,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的电影画面,僵硬地悬停在半空之中,金色的光弹在手中凝聚又悄然散去。
震耳欲聋的轰鸣与爆炸声消失了,整个月球内部世界,再次回归到了一种令人心悸的死寂。
“喂喂,搞什么啊?怎么突然就没动静了?”
一个懒洋洋的声音,突兀地从下方传来,打破了这份沉寂。
下一刻,五条悟带着日向日足与日向日差,出现在了这片悬浮的岛屿上。
当他们看到跪伏在林启面前,失魂落魄的大筒木夜朔时,脸上同时露出了惊愕与不解的神色。
“林启阁下,这是……”日向日足看着眼前这诡异的一幕,迟疑地开口。
刚才还在外面发动末日般攻击的敌人,此刻却如同最卑微的仆人一般跪在林启脚下,这巨大的反差让他一时间难以理解。
“哦呀?这不是刚才在背后偷偷摸摸操控玩具的家伙吗?”五条悟绕着夜朔转了一圈,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玩意儿,用脚尖轻轻踢了踢对方的肩膀,“怎么回事?被林启你三言两语就说服了?还是直接打到跪地求饶了?你也太没用了吧。”
夜朔对五条悟的挑衅毫无反应,他只是抬起头,用那双失去了所有神采,只剩下空洞与迷茫的白色眼瞳,望着林启,嘴唇翕动,仿佛想说什么,却又发不出任何声音。
林启没有理会五条悟的插科打诨,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夜朔,语气平淡地开口:“你的先祖大筒木羽村,已经将一切都托付给了我。”
他的声音不响,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其中,包括纠正你们分家长达数百年的错误理念,以及……守护他兄长所创造的那个世界。”
听到“先祖”二字,夜朔浑身剧震,原本空洞的眼神中,终于泛起了一丝波澜。
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挣扎着问道:“先祖大人……他……我……我该怎么做?我还能……做什么?”
他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孽,不仅违背了先祖的意志,更险些毁灭了整个月球大筒木最后的血脉根基。
无尽的悔恨如同毒蛇,啃噬着他的内心。
“我需要在这里停留很长一段时间。”林启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出了自己的决定,“用来消化大筒木羽村留下的馈赠。”
说着,他转头看向五条悟与日向兄弟,吩咐道:“五条老师,你带着日向族长他们先回去。”
“哈?你要一个人留在这里?”五条悟挑了挑眉,“这里除了石头可什么都没有,会很无聊的哦。”
“无妨。”林启言简意赅。
得到肯定的答复,五条悟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好吧好吧,那你自己慢慢玩。不过话说回来,这家伙要怎么处理?直接干掉吗?还是带回木叶,让你们那个火影审问一下?”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了夜朔身上,仿佛在看一件可以随意处置的物品。
日向兄弟闻言,心中一紧,下意识地看向林启,等待着他的决断。
虽然月球分家的所作所为令他们不齿,但对方终究是与他们同出一源的血脉。
“不……我不走了……”就在此时,跪伏在地的夜朔突然开口,声音嘶哑却带着一丝决绝,“这里……是我犯下罪孽的地方,我要留在这里,用我的余生来赎罪。直到死亡,我都会守护着先祖的陵寝,不再踏出这里一步。”
他说着,仿佛想起了什么,猛地抬起头,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恳求的光芒,对着林启深深地叩首。
“林启阁下!我有一事相求!”
“说。”
“我还有一个儿子,名叫舍人。”夜朔的声音带着深深的痛苦与悔恨,“他还年幼,这些年来,一直被我用错误的思想教导着……他的心灵,早已被仇恨与偏执所蒙蔽。这一切,都是我的罪过!”
他抬起头,泪水再次汹涌而出:“我恳求您!恳求您能将他带走!带他去地上的世界,让他亲眼看看,看看那个被我们曲解、被我们憎恨了数百年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的!求您……给他一个重新认识世界的机会!”
说完,他将自己的额头,重重地磕在了冰冷的金属地面上,发出了沉闷的声响。
一个被疯狂理念支配了一生的父亲,在幡然醒悟的最后一刻,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自己儿子的身上。
日向日足与日向日差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复杂与动容。
林启的目光在夜朔身上停留了片刻,最终缓缓点头:“可以。”
简单的两个字,对夜朔而言,却不啻于天籁之音。
“多谢……多谢阁下!”他再次叩首,这一次,带着无尽的感激。
林启不再看他,目光转向了一旁神情复杂的日向日足:“日足族长,你与我之间的约定,依旧有效。待我消化完你们先祖的力量,回到木叶之后,便会助你完成心愿。”
日向日足闻言,精神一振,原本因月球之行而沉重的心情,瞬间被一股巨大的希望所取代。
他对着林启郑重地躬身行礼:“日向一族的未来,就拜托林启阁下了!在下感激不尽!”
他很清楚,林启这句话的分量。
一旦“笼中鸟”这个束缚了分家数百年的诅咒被解除,日向一族将迎来真正的新生。
“好了好了,既然事情都谈完了,那我们就准备回去了吧。”五条悟拍了拍手,显得有些不耐烦,“对了,你那个叫舍人的儿子呢?赶紧叫出来啊,我们可没时间在这里耗着。”
夜朔闻言,连忙起身,恭敬地对着林启等人躬了躬身,随后转身向着岛屿深处的一座建筑走去。
片刻之后,他领着一个约莫三、四岁,同样身着白色长袍的银发少年,走了回来。
那少年面容俊秀,但神情却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阴郁与高傲,一双没有眼球的双目,正露出充满敌意的表情。
显然,他就是大筒木舍人。
“五条老师,你过来一下。”
就在此时,林启突然开口,叫住了正准备去逗弄那个银发少年的五条悟。
“嗯?”五条悟转过身,有些疑惑地走了过来。
林启带着他走到了岛屿的边缘,远离了日向兄弟等人,这才缓缓开口。
他没有长篇大论,只是用平淡的语气,将一系列的指令清晰地传达给了五条悟。
随着林启的讲述,五条悟脸上的表情,发生了极为精彩的变化。
他那副万年不变的、玩世不恭的懒散姿态,渐渐消失了。
他挺直了腰杆,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起来,那双被墨镜遮挡的苍蓝眼眸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
当林启说完最后一个字,五条悟沉默了片刻,随即,他吹了声响亮的口哨,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安静。
“哈……你这家伙……”五条悟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惊叹与兴奋,“还真是……玩得有够大的啊!”
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仿佛品尝到了什么绝世美味一般,低声笑道:“我本来还觉得这个世界有点无聊呢,没想到你直接就准备把桌子给掀了。这是打算把整个忍界,都变成你的棋盘吗?”
林启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不过……”五条悟的嘴角咧开一个狂傲而张扬的弧度,那熟悉的、不可一世的笑容再次回到了他的脸上,只是这一次,笑容里充满了发自内心的狂热与战意。
“我喜欢!”
他对着林启比了个大拇指,语气轻松地说道:“这种搅动风云、颠覆一切的事情,才叫真正的有趣啊!放心交给我吧,你的剧本,我保证会给你上演得漂漂亮亮,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会错!”
得到了他的保证,林启点了点头。
五条悟的办事能力,他从不怀疑。
两人回到众人身边时,五条悟已经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他走到一脸戒备的大筒木舍人面前,一把抱起舍人,笑嘻嘻地说道:“走吧,小鬼,哥哥带你去见识一下真正的好地方,可比你这个冷冰冰的家好玩多了!”
说罢,他也不管舍人的挣扎,直接带着他,与日向兄弟二人一起,向着来时的通道走去。
临走前,五条悟回头,对着独自一人留在原地的林启挥了挥手。
很快,四道身影便消失在了人造太阳的出口。
巨大的空间内,再次只剩下林启一人。
他缓缓抬起手,那颗由大筒木羽村千年力量与感悟凝聚而成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光球,静静地悬浮在他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