价值与利益。
这几个字从林启口中吐出,像冰冷的淬毒匕首,精准地刺入了在场每一位柱的心脏。
庭院中那股因鲜血和愤怒而躁动的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被抽空,陷入了诡异的死寂。
无论是狂怒的不死川实弥,还是悲悯的悲鸣屿行冥,亦或是看戏的宇髄天元,所有人的目光都从挣扎的祢豆子身上移开,聚焦到了这个平静得不像话的少年身上。
这个少年,明明只是站在那里,却仿佛与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
他身上没有柱们那种身经百战的杀伐之气,也没有剑士应有的热血与执着,只有一种仿佛能将世间万物都量化为数据的、绝对的冷静。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不死川实弥率先打破了沉默,他脸上的伤疤因愤怒而扭曲,眼神凶戾地盯着林启,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
林启没有理会他的怒火,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丝毫偏移。
他只是抬起手,伸出一根手指,声音平稳地开始了他的论述。
“第一,灶门祢豆子,作为一个鬼,两年未曾伤人,并且在那田蜘蛛山展现出保护人类的行为。这证明了什么?”
他环视一圈,目光在蝴蝶忍的脸上一顿,继续说道:“这证明她存在被‘驯化’或‘控制’的可能性。对于百年间只懂得将鬼斩尽杀绝的我们来说,这是一个前所未有的研究样本。她的存在,或许能让我们从根本上了解‘鬼’这种生物的构造,找到鬼舞辻无惨的弱点,甚至……开发出让鬼变回人的方法。请问,这样一个独一无二的、充满无限可能性的样本,其价值,难道不比一个普通的、随处可见的鬼要大得多吗?杀了她,除了满足一时的愤怒和维护陈旧的队规,我们能得到什么?什么都得不到,只会是愚蠢的损失。”
这番话让蝴蝶忍的瞳孔猛地一缩,她脸上的笑容第一次出现了细微的僵硬。
作为队内的药学大师,她比任何人都明白林启这番话背后所蕴含的巨大价值。
她一直致力于研究能杀死鬼的毒药,却从未想过,一个活着的、特殊的鬼,本身就是最珍贵的‘药材’。
“第二。”
林启竖起了第二根手指,声音陡然提高了一分,带着一种直击灵魂的穿透力。
“鬼杀队与鬼舞辻无惨鏖战百年,牺牲了多少代剑士?收效甚微。这又证明了什么?”
他的目光扫过炼狱杏寿郎,扫过悲鸣屿行冥,最后落在了那位病弱的主公身上。
“这证明,我们现有的规则和战略,存在着致命的局局限性!我们遵循着‘鬼必须死’的铁则,却连鬼的本质都一无所知。我们固守着传承百年的规矩,却被一个活了千年的鬼玩弄于股掌。胜利,从来不是靠固守成规得来的。当一条路走了百年都看不到尽头时,任何一个有理智的人都应该明白,是时候寻找新的道路了。而灶门祢豆子,就是摆在我们面前的一条从未有过的岔路,一个可能通往胜利的变数。仅仅因为‘恐惧’和‘惯性’就拒绝这个变数,才是对所有牺牲先辈最大的不负责任。”
“你这家伙……!”不死川实弥气得浑身发抖,林启的话语,无异于在否定鬼杀队百年来的信念与荣耀。
炼狱杏寿郎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眸子也第一次出现了动摇。
他信奉着绝对的正义,但林启的话却从另一个角度,即‘结果的正义’,对他发起了拷问。
如果坚持信念无法带来胜利,那这份坚持的意义又何在?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林启的声音变得低沉而富有磁性,仿佛恶魔的低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决定灶门祢豆子是死是活的,不应该是陈旧的队规,也不应该是诸位的情绪……”他微微顿了顿,目光直视着在场的所有人,一字一句地说道:“而应该是她,以及她的哥哥灶门炭治郎,是否能展现出足以让我们为之破例的‘力量’与‘价值’。”
“在这个世界上,规则,永远是由强者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而制定的工具。我们的目的是消灭鬼舞辻无惨,那么,任何有助于达成这个目的的存在,都应该被利用。任何阻碍这个目的的规则,都应该被修正,甚至废除。”
“今天,你们可以因为队规杀死祢豆子。明天,如果鬼舞辻无惨用一百个人类的性命来换祢豆子的命,你们换不换?如果他用上弦之鬼的情报来换,你们换不换?如果他用自己的位置坐标来换呢?”
“所以,问题的核心从来不是该不该杀一个鬼,而是留下她,我们能获得多大的利益;杀了她,我们又会损失多少潜在的价值。这,才是一个组织的最高决策层,应该思考的问题。”
林启说完,收回了手,再次恢复了沉默。
但整个庭院,却仿佛被投下了一颗名为“理性”的炸弹,炸得所有人脑中一片轰鸣。
他的每一句话,都像手术刀一样精准,剥开了众人用热血、仇恨和信念包裹的外衣,露出了下面最冰冷、最残酷的利益逻辑。
这番言论,离经叛道,充满了极致的功利主义和强者思维,却又偏偏逻辑严密,让人根本无法反驳。
“歪理邪说……”蛇柱伊黑小芭内音嘶哑地开口,但连他自己都能听出话语中的底气不足。
“好……好厉害……”恋柱甘露寺蜜璃的脸颊红得像要滴出血来,她完全没听懂那些复杂的逻辑,但她能感受到,林启在说这番话时,那种掌控全场的自信与锋芒,让她心跳得厉害。
而炭治郎,已经彻底呆住了。
他从未想过,自己和祢豆子的命运,还可以从这样的角度去解读。
他感受不到林启言语中的丝毫善意,却又不得不承认,正是这份毫无感情的“辩护”,比他自己一万句苍白的嘶吼都要有力。
“你这家伙,以为耍嘴皮子就……”
不死川实弥的理智终于被怒火烧断,他猛地一蹬地,身影化作一道狂风,夹杂着暴虐的杀气,直扑林启而来!
他要用拳头,把这个满口胡言的小子打醒!
然而,林启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中古井无波。
就在不死川的拳头即将触及林启面门的瞬间,一股无形的压力凭空出现,仿佛一道透明的墙壁,将他狂暴的攻势稳稳地挡了下来。
不,不是挡下。
不死川惊骇地发现,自己的拳头并没有碰到任何实体,它只是在距离林启脸前半寸的地方,无论如何都无法再前进分毫。
时间、空间,仿佛都在那一小块区域凝固了。
这是什么?
在场的所有柱都瞳孔地震,他们甚至没看清林启有任何动作!
“情绪化的暴力,正是无能的体现。”林启看着近在咫尺、满脸惊愕的不死川,平淡地说道,“你现在的行为,恰好印证了我的第二个观点——固有的战斗模式,已经无法应对新的局面。”
话音刚落,那股无形的力量瞬间消失。
不死川因用力过猛,身体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狼狈不堪。
这一手神鬼莫测的实力,比之前那番振聋发聩的言论,更具说服力。
庭院中,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就在这时,那个如春风般温和的声音,再次响起。
“可以了,实弥。”
产屋敷耀哉缓缓开口,他的脸上依旧带着微笑,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
他“看”向林启的方向,语气中带着一丝赞叹:“你的名字是林启,是吗?真是个了不起的孩子。你的观点,我从未听过,但……很有道理。”
他没有直接赞同林启那套残酷的强者理论,而是用自己温和的方式,为其赋予了新的解读。
“正如林启君所说,时代在变化,固守成规确实无法带来胜利。接受炭治郎和祢豆子,或许会是一次冒险,但同样也是一次我们必须抓住的机遇。”
他转向众柱,声音虽然轻柔,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决断力。
“鳞泷先生的信,我相信。而林启君的分析,也让我看到了更多的可能性。所以,我在此重申,我认可灶门炭治郎与祢豆子。”
主公的话,一锤定音。
他没有让祢豆子再去接受不死川的鲜血考验,因为林启的出现,已经将这场审判的维度,从“鬼的本能”提升到了“组织的战略”层面。
不死川实弥咬着牙,虽然满心不甘,却还是缓缓退后,重新跪下。
主公的命令,他无法违抗。
产屋敷耀哉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最后深深地“看”了林启一眼。
这个少年,不仅拥有斩杀下弦的强大实力,更拥有一颗足以颠覆百年传统的、理智而强大的心脏。
鬼杀队的未来,或许真的要在这个孩子的身上,迎来真正的转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