愉快的时光,总是如指间流沙,短暂得令人心碎。离别的那天,终究还是来了。
当陈潇等人准备离开时,昨天一同吃饭的亲戚们,几乎全都出来相送。
院子里,充满了“一路顺风”、“常回家看看”的叮嘱与祝福。
煽情的离别,总是催人落泪,陈潇有预感,自己将会很久很久之后,才会再次回到这个承载了他整个童年与少年时光的故乡,也说不定,这次离开,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眼前的房子,最后,目光停留在了门外那个孤零零的秋千上。
阳光洒在上面,仿佛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他释怀地笑了笑,那笑容里,有告别,也有释然。
坐上汽车,奶奶和三叔分别和亲戚们一一告别。
汽车缓缓驶离小楼,将那些熟悉的面孔和温暖的叮嘱,一点点地甩在身后。
见陈潇等人离开,亲戚们也都纷纷散了场。微风轻轻吹过,小楼一片宁静,唯有那支秋千,在微风的推动下,不知疲倦地前后摆动,像是在为远行的孩子,做着最后的送别。
恍惚间,秋千上传出了一个孩童天真烂漫的嬉笑声。
笑声结束,一位老人高兴的笑声又响了起来,那笑声,穿透了时空,与记忆重叠。
村口,一个身材佝偻的老人,看着远远驶去的汽车,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他高呼出声:“狼烟四起英雄现,鱼入汪洋谁可拦?”顿了顿,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用手拍了拍嘴,“呸呸呸,不可说,不可说!”
汽车里,陈雨和奶奶有说有笑地聊着天,三叔时不时插一句嘴,看得出来,陈奶奶对陈雨这个外甥女,是真的打心眼儿里喜欢。
陈潇闭着眼,靠在车窗上,思考着三叔交代的事。陈雨的秘密,像一根小小的刺,扎在了他的心里。
想了一会儿,他掏出手机,发出了一条消息,然后便闭上眼睛,缓缓睡去。
汽车里,三叔看了一眼熟睡的陈潇,压低了声音,小声地问奶奶:“妈,萧萧他在江城一中上得好好的,为什么会突然转学来阳城呢?”
奶奶抬头看了一眼陈潇,冲着三叔摆了摆手,那眼神里,带着些许不容置喙的威严与无奈。见状,三叔也只好识趣地闭上了嘴。
三叔问出这个问题后,汽车里的气氛,瞬间变得诡异而冰冷。
就连刚才还叽叽喳喳的陈雨,也乖乖地闭上了眼,假装睡觉。
奶奶无奈地叹了口气,神情复杂地看着熟睡的陈潇,那眼神里,有心疼,有担忧,还有些许不为人知的决绝。
三叔把陈潇和奶奶送到了小区楼下,驾着汽车离开了。
临走前,他还别有深意地看了陈潇一眼。
陈潇心领神会,对他点了点头,然后拎起东西和奶奶一起上了楼。
回到家,奶奶拿出了一个空花盆,在花盆里种满了山茶花。
阳台上,很快就被奶奶摆满了山茶花。
翠绿的山茶花叶,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出翠绿的光芒。
“这样就好看多了,潇潇啊,你以后做作业累了,就来阳台上放松放松,看看风景也好,看看翠绿的山茶花也好!” 陈潇回应了奶奶一句,叮叮,陈潇的手机收到一条消息,打开一看是一个熟人的好友推荐。
“义父,义父,你交代的事我做好了!” 王大锤的消息弹了出来。
陈潇仿佛能看到屏幕那头,王大锤那副既兴奋又紧张的模样。
紧接着,王大锤又发来一条语音,点开后,是他一脸担忧的声音:“潇哥,真的没事吗?”
陈潇淡淡地回了两个字:“放心有我在,你怕个啥!” 得到了陈潇的回答,王大锤脸上的担忧才慢慢平静下来。万事俱备,只欠王凯俊了。
与此同时,一座华丽的别墅里,王凯俊背起书包,镜子里的他,脸上的淤青还未完全消退,但那双眼睛里,却散出了彻骨的冷意。
陈潇,你给我等着!
可他不知道的是,当他走进学校的那一刻,一场专门为他准备的好戏,也正式开演了。
王凯俊刚踏进教室,王大锤的声音就随之响起,那声音里充满了幸灾乐祸的夸张腔调:“哟,这不是咱们班的大明星吗,怎么几天不见还破相了呢?”
顿时,王凯俊的脸色,就像吃了米田共一样难看。
面对王大锤的公开挑衅,王凯俊的血气瞬间涌上头顶,他冲过来就准备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可却被他的好兄弟死死拦住了。
看着气愤得浑身发抖的王凯俊,王大锤的内心别提有多爽了。
平时都只有王凯俊欺负他的份,今天,总算是扬眉吐气,好好气了王凯俊一顿。
看着王凯俊那想打自己,又无能狂怒的模样,王大锤狐假虎威地,朝着王凯俊轻轻用手拍拍自己的脸,那动作,充满了侮辱性。
要不是有人拉着王凯俊,王大锤怕是早被王凯俊撕碎无数遍了。
上完了第一段数学晚自习,王大锤又不怀好意地看着王凯俊,那眼神,像是在欣赏一出即将上演的精彩戏剧。
就在王凯俊准备过来找他的麻烦时,教室门口,突然传来一个女孩怯生生的声音。
“请问……王凯俊同学在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向了门口。
只见一个女孩站在那里,左手拿着一束略显俗气的鲜花,右手拿着一瓶装满了五颜六色千纸鹤的玻璃瓶。
细看女孩的模样,身材胖胖的,脸圆圆的,正是波刚。
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王凯俊皱着眉,不耐烦地朝着门口走去。一见到王凯俊,波刚像是鼓起了毕生的勇气,立马开口:“王凯俊同学,我喜欢你好久了!
我知道你和那些肤浅的男孩不一样,你是一个不在意女孩子身材和样貌的好男孩,你看重的是女孩子的内涵和才华!虽然我不够美丽,但是我有足够多的才华和内涵,请你答应和我交往吧!”
看得出来,女孩的文采不怎么样,这段话像是背了很久的台词。
但这里面,可是有一个天大的坑,正等着王凯俊往下跳呢。
王凯俊的处境,瞬间变得无比尴尬。要是他直接拒绝了女孩,那就说明他自己就是一个肤浅、只看外表的伪君子;可他如果答应女孩呢?
抬头看了一眼波刚的模样,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肯定接受不了。
这一切,自然都是陈潇安排的。
唯一令陈潇意外的是,女孩似乎还真的喜欢王凯俊,她的眼神里,除了紧张,还有些许少女怀春的真挚。
王大锤抱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态度,突然在人群中拱起火来,大声起哄:“在一起,在一起!” 听了王大锤的话,王凯俊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那是一种混合了愤怒、羞耻和憋屈的酱紫色。
就在王凯俊不知如何是好,骑虎难下之时,李老头缓缓朝这边走了过来。
见到老师来了,围观的同学纷纷都散开了,女孩的表白也就这样不了了之。
可事情,就这样结束了吗?你们觉得,可能吗?
第二天的校园,空气里都弥漫着八卦的味道。
同学们一下课,就开始三三两两地,谈论起了昨天晚上王凯俊的事情。
“听说了吗?波刚和王凯俊表白了,不知道王凯俊会不会同意?”
“不是说波刚和王凯俊表白,王凯俊已经同意了吗?”谣言,就这样像病毒一样,开始传播。几天后,版本再次升级。
“你们听说了吗?王凯俊其实早就喜欢波刚了,只是不好意思说出来。好在波刚勇敢地表达了自己的喜欢,王凯俊这才没有错过自己喜欢的女孩。”
谣言,把一件没有定论的事,画蛇添足地描述出来,扭曲事实,害人不浅。
接下来的几天,王凯俊一出现在大众的视野,就会有人在背后小声议论他,指指点点。
可王凯俊没有丝毫办法,他也曾经努力地为自己辩解过。
可经过他的解释后,同学们又在背后疯传起了新的版本:“听说了吗?王凯俊才和波刚好上没几天就变心了!王凯俊啊,就是个渣男!姐妹们以后找对象可要躲着点王凯俊,小心被他给渣了!”
越解释,就越解释不清。
这就是谣言的威力,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什么,一切都是陈潇搞的鬼?
不,不,不。
陈潇只是帮助了一位青春期情窦初开的少女,鼓励她勇敢地追求自己的爱情。
陈潇有什么错呢?
真爱无敌,爱情没有对错。
王凯俊这次,也真真实实地感受到了谣言的威力。
谣言毁人无迹,杀人无形。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张无形的大网牢牢困住,无论他如何挣扎,都只会被缠得更紧。
他看着那些曾经对他笑脸相迎的同学,如今却用鄙夷和嘲讽的眼神看他,他的心里,燃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想要将一切都毁灭的疯狂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