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同一块厚重的幕布,将白日的喧嚣与浮躁尽数吞噬。
陈潇推开家门,熟悉的、带着人间烟火气的饭菜香味,便如同一只温柔的手,瞬间抚平了他眉宇间未曾散去的冷意。
依旧是那张慈祥的笑脸,在温暖的灯光下,奶奶的身影显得格外安详。
“来来来,萧萧,饿坏了吧,快吃饭!”奶奶热情地接过他沉重的书包,那双布满皱纹的手,仿佛能卸下他所有的疲惫与重负。
陈潇奔向餐桌,没有多余的言语,只是埋头大快朵颐。奶奶则坐在他对面,慈祥地看着他吃饭,眼神里满是满足与疼爱,仿佛看着孙子吃饭,就是她一天中最幸福的时刻。
“奶奶,你不吃吗?”在陈潇的提醒下,奶奶才如梦初醒,拿起筷子,不紧不慢地夹了一口菜,细细地咀嚼着。
吃过饭,陈潇回到自己的房间。至于王凯俊的事,他并没有和奶奶说。
他不想向王凯俊解释,也不必向王凯俊解释。
在他看来,那不过是青春期里一场幼稚的、不值一提的闹剧。
他选择将这份波澜,独自消化。
接下来的几天,校园里的空气似乎变得有些微妙。
除了繁忙的课程和做不完的作业,一些针对陈潇的、不痛不痒的骚扰开始上演。
有时,是在拥挤的楼道里,会有人“不经意”地用肩膀狠狠撞他一下,然后头也不回地走掉;有时,是在课间休息时,会听到一些关于他的、捕风捉影的谣言,在角落里窃窃私语。
然而,这些对于陈潇来说,就像是投入深潭的石子,连一圈像样的涟漪都未能激起。
他依旧平静的预习,平静地听课,仿佛外界的一切纷扰,都与他无关。
这种极致的漠视,比任何激烈的反抗都更让人感到挫败。
就这样持续了几天,王凯俊似乎也发现了问题。
他原本以为,这些琐事足以让那个转校生焦头烂额,却没想到,对方竟像一块油盐不进的顽石,根本不为所动。
厕所里,烟雾缭绕。
以王凯俊为首的小团体正在“飘飘欲仙”。
“俊哥,陈潇那小子太他妈油盐不进了,我们该怎么办啊?”一个跟班愁眉苦脸地问道。
王凯俊没有说话,只是摸索着下巴,眼神在烟雾的缭绕中,变得愈发阴冷。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
“既然陈潇喜欢橙小澄,那……刘星雨是不是就……”他没有把话说完,但那未尽之语中蕴含的恶意,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心领神会。
“哈哈哈……”一阵猥琐而狂妄的笑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
数学课下课,刘星雨抱着作业本,刚准备起身去厕所。可她刚走到楼道,就被一个迎面走来的男生用胳膊狠狠地撞了一下。
她那娇小的身躯,哪里经得起这样的冲撞,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手臂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
她下意识地用手轻揉着被撞的胳膊,低着头,只想快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再看看那个撞人的男生,他竟然指着刘星雨离开的方向,恶人先告状地大吼道:“你tmd,走路不看路啊!”说完,还狠狠地踢了一脚旁边的垃圾桶,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刘星雨的身体微微一颤,她加快了脚步,几乎是小跑着逃离了现场。
接下来的几天,针对她的骚扰变本加厉。
她用来接水喝的矿泉水瓶,总会“莫名其妙”地被丢到垃圾桶里;同宿舍一个与“波刚”十分相像的女生,也总是在言语和行动上针对她,故意在她睡觉时制造噪音,或是在她的洗漱用品上做手脚。
刘星雨都忍了下来。
她把所有的委屈和痛苦,都深埋在心底。
她一遍遍地告诉自己:“自己一定是有什么地方得罪他们了,看来我以后还是尽量少和他们打交道才好!”
她默默地承受着这一切,以为只要自己足够隐忍,足够卑微,就能换来安宁。可她又怎会明白,狼是不会因为羊的善良和理解而停止屠戮的,人,在某些时候,也一样。
大课间,操场上音乐响起,所有学生都在跳着节奏明快的民族舞。
陈潇也在其中,他高大的身材在人群中显得有些突兀,动作也依旧带着些许滑稽的笨拙,但他跳得很用力,仿佛在用这种方式,融入这个集体。
然而,他的目光,却始终有一半,落在不远处那个安静的身影上。
突然,他注意到,在做一个后退动作时,刘星雨后面的那个女生——波刚,竟然“不经意”地向前伸出了左脚。
刘星雨毫无防备,一脚踩在了那只蓄谋已久的脚上,瞬间失去了平衡,整个人重重地摔倒在地。
“啊!”
一声痛呼,突来的意外,瞬间打破了场上和谐的舞蹈。
音乐戛然而止,老师同学纷纷向这边跑来,手忙脚乱地把刘星雨送到了医务室。
所有人都以为这只是一场意外,唯有陈潇,在那一瞬间,看得清清楚楚。他的眼神,在那一刻,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寒流。
大课间结束,陈潇就跟在波刚后面,像一道沉默的影子。在她走到一个僻静的楼梯口时,陈潇叫住了她。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陈潇的语气很平静,也很冷,那声音里没有些许温度,像一把淬了冰的利刃。
“做……什么……我做什么了?”波刚的眼神躲闪,不敢与他对视,反而色厉内荏地反问。
“我问你,为什么要绊倒刘星雨?”
“什……什么,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说完,波刚就快步跑上楼去,想要逃离这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陈潇平静地来到教室,径直走到波刚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我不打女人,”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教室的每一个角落,“但不代表,别人不打。是你现在说,还是……打一顿再说?”
“你吓唬谁呢?你以为你是谁?敢在我面前装b,跟我李翠芬拼,你有那个实力吗?”显然,波刚被彻底激怒了,她恼羞成怒地站了起来,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见到她这副模样,陈潇只是冲她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些许怜悯和嘲讽。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径直转身,朝着校门口的电话亭走去。
吃过午饭,陈潇慵懒地坐在位置上,闭目养神。
就在他无聊地摆弄着文具,心想时间应该差不多的时候,一个胖胖的女孩,低着头,声音颤抖地来到了他的面前。
“对,对不起,我……我错了!”
女孩左侧的脸颊已经高高肿起,右侧脸上也有几道清晰的巴掌印,看起来狼狈不堪。
见到波刚的模样,陈潇依旧平静,仿佛眼前的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缓缓睁开眼,吐出两个字:“说吧!”
“是……是……”波刚连忙点头,像小鸡啄米,“是王凯俊叫我们针对刘星雨的。但……但是我……我不……不知道……原因……”
听到答案,陈潇对波刚摆了摆手,示意她离开。
“陈……陈哥,你……你能不能和贝贝姐说……说一下,我……我……再也不敢了!”波刚一脸惊恐地看着陈潇,但在对上他那双森冷的眼神时,她又害怕地低下了头。
陈潇点了点头。
波刚这才如蒙大赦,心有余悸地离开了。
“王凯俊呀,王凯俊,还真是有意思。”陈潇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既然你喜欢玩,那我也陪你玩一玩!”
厕所里,王凯俊和他的团伙还在吞云吐雾,畅谈着他们那虚无缥缈的人生理想,Nb吹得热火朝天。
就在这时,厕所的门被猛地推开,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口。是副校长!
所有人都愣住了,烟雾仿佛都在瞬间凝固。副校长那严肃的脸,在烟雾中显得格外威严。
一群人,当场被抓了个现行。一瞬间,所有人都懵了。
就这样,包括王凯俊在内的整个团伙,所有人都被记了处分。
他们有些疑惑,门口放风的人呢?
在副校长那泰山压顶般的气场下,你觉得门口的人,他敢叫一句吗?
挨了一顿劈头盖脸的训,又被记了一个处分,王凯俊心想今天可真够倒霉的。
怎么好端端的,副校长会来高一这边的厕所检查,还刚好逮到自己在抽烟?
这次,就连年级组长也保不了他了,这个处分肯定是跑不掉了,只能自认倒霉吧。
这样想着,王凯俊一个人垂头丧气地朝着校门口走去。
宽阔的校园显得格外安静。
王凯俊挨完训后,同学们都已经下晚自习离开了。
走在寂静的大道上,他一边吐槽着今天的遭遇,一边想着接下来对付陈潇的手段。
就在他快走到校门口时,两个人影突然从旁边的黑暗中闪了出来,拦住了他的路。
没等他反应过来,其中一人就一把把他拖到了旁边的小道里。
接下来,又上演了一段与昨晚相似的剧情,只不过,这次的王凯俊,没有“义父,我来助你!”的救场。
草丛里,传来了王凯俊压抑而痛苦的惨叫声。
当然了,这一行人并没有下重手,但是嘛,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整个过程持续了大约5分钟,一行人便隐秘地消失在了黑暗的草丛中,只留下了鼻青脸肿、狼狈不堪的王凯俊。
他跌跌撞撞地走到门口,却没敢声张,因为他已经猜到是何人所为。
他只是步履蹒跚地,一步步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和你玩玩可以,可你偏要对一些不相干的人下手。
我有很多种方法和你玩,但是我选择和你一样的玩法。
可是呢,没想到你竟然这么不经玩。
看着王凯俊跌跌撞撞离开的方向,陈潇的身影站在暗处,一脸平静地看着他。在王凯俊消失在拐角后,他才背起书包,快步朝着家里赶去。
因为他知道,还有一位慈祥的老人,在等着他回家吃饭呢。
然而,就在他转身离去的那一刻,在更远处的教学楼顶层,一双眼睛,正透过冰冷的玻璃,冷冷地注视着他。
那目光,比夜色更深沉,比寒风更刺骨。一个低沉的声音,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响起:
“龙有逆鳞,触之必死吗……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