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纵火事件后的第三天清晨,天色尚未大亮,墨羽便带着一身风尘与寒气回到了安王府书房。萧执已起身,正站在窗前活动筋骨,沈清弦也醒了,靠坐在床头,手里捧着一本账册。
“王爷,王妃,”墨羽的声音因连日奔波而略显沙哑,眼神却锐利如鹰,“江南的证据链已基本清晰。纵火船只的碎片经辨认,属于漕帮一个分舵名下,而这个分舵的舵主,正是之前与顾二爷往来密切的那个小头目的直属上司。听风阁设法拿到了他们之间的密信,信中明确提及‘上峰’要求破坏安王府工坊运输,并许以重利。”
“上峰?”萧执转身,眸光冰冷。
“信中所用暗语,经破译,指向靖南王府一位负责外务的管事。更重要的是,我们的人在监视漕帮时,截获了他们与京城联络的信鸽,信鸽腿上绑着的密信,虽未直接署名,但所用的纸张和印泥,与靖南王府长史日常所用极为相似,经墨韵斋的老供奉辨认,印泥中含有一种罕见的南海香料,京城中仅有少数几家王府使用,而靖南王府正在其中。”
人证物证,虽未直接钉死靖南王本人,但已将其麾下势力牢牢锁定!
“很好。”萧执接过那薄薄的几页纸,指尖微微用力,“京城这边呢?”
“南郊皇庄内的军械已清点完毕,共计制式弓弩五十副,劲箭三千支,另有腰刀百柄。所有编号均被锉去,但听风阁的能人设法复原了部分,正与兵部存档核对。昨夜子时,曹猛亲自带人潜入皇庄,似乎想要再次转移军械,被我们的人惊走。”墨羽汇报完毕,垂手侍立。
沈清弦放下账册,看向萧执:“执之,证据链已全,下一步你待如何?”
萧执走到床边坐下,将证据放在一旁,握住她的手,目光深沉:“直接呈报皇兄,弹劾靖南王。人证物证俱在,纵火、私藏军械,哪一条都够他喝一壶。即便不能一举扳倒,也要断其爪牙,让他元气大伤!”
沈清弦沉吟片刻,资本女王的本能让她思考得更深一层:“此举固然能重创靖南王府,但……是否会让陛下觉得,你我手段过于凌厉,不容宗亲?毕竟,靖南王是长辈,在朝中经营多年,党羽不少。”
萧执冷笑:“他对我下手,对工坊下手,甚至可能对你和孩儿下手时,可曾念及宗亲之情?皇兄仁厚,却非昏聩。此番证据确凿,若再姑息,岂非寒了忠臣之心,助长了宵小气焰?”他轻轻捏了捏沈清弦的手,“放心,我自有分寸。这弹劾的折子,不会由我亲自来上。”
沈清弦立刻明了:“你要借御史台之手?”
“不错。”萧执眼中闪过一丝算计,“墨韵斋平日与清流文人交往颇多,是时候让他们动一动了。那些御史,平日里风闻奏事尚且踊跃,如今铁证如山,岂会放过这扬名立万、博个‘刚正不阿’名声的机会?”
这便是要让靖南王尝尝被群起而攻之的滋味,而安王府,只需在幕后推波助澜,静观其变。既能达到目的,又不过于锋芒毕露。
“此法甚好。”沈清弦点头,随即又道,“不过,我们也不能全然置身事外。江南工坊那边,原料急需补充,我打算让顾清源和苏姑娘,借着此次事件,高调联系几家信誉卓着的大商号,签订长期供货契约,将备用渠道做实,并向外界展示工坊运转如常,未受丝毫影响。暗香阁和玉颜斋的新品发售,也可以提前,正好借势再推一波热度。”
她要让所有人都看到,安王府不仅能在权谋斗争中反击,更能将危机转化为商业上的新机遇。
“都依你。”萧执看着她神采飞扬的模样,心中满是骄傲与怜爱,“你且安心布置,朝堂上的风雨,我来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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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两日,京城表面平静,暗地里却暗流汹涌。
墨韵斋的几位“老主顾”——皆是御史台中以耿直敢言着称的官员,“偶然”间得到了一些关于漕帮纵火、南郊皇庄藏匿军械的“线索”,经过一番“严密查证”后,义愤填膺。
与此同时,安王府名下的各大产业,却是一片欣欣向荣。暗香阁的“暗香疏影”系列首饰正式发售,因其设计精巧别致,暗藏冷香,加之之前雅集的口碑发酵,一经推出便备受追捧,几乎抢购一空。玉颜斋的冬日润颜系列也销量大涨。仿佛江南的那场纵火,未曾对安王府造成任何实质影响。
杭州工坊那边,顾清源与苏姑娘雷厉风行,不仅迅速与几家大商号签订了长期供货契约,确保了原料供应,更借着这次事件,整顿了内部,加强了管理。工坊内灯火通明,织机声声,秩序井然,甚至比以往更加高效。
这日傍晚,萧执从宫中回来,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眼神明亮。
沈清弦迎上前,替他解下披风:“如何?”
萧执握住她的手,牵着她走到暖榻边坐下:“折子已经递上去了,不止一份。证据确凿,皇兄震怒。已下旨彻查,靖南王府那位涉事管事和长史已被带走,曹猛也被停职拘押,接受审查。靖南王……被罚俸一年,责令在府中闭门思过三个月。”
这个结果,虽未伤及靖南王根本,却已是沉重的打击。断其臂膀,损其颜面,更重要的是,在皇帝心中埋下了一根刺。
“闭门思过……”沈清弦轻轻重复,随即了然一笑,“这三个月,足够我们做很多事了。”
萧执将她揽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低沉:“这只是开始。他加诸在我们身上的,我会一一讨回。”他的手轻轻覆上她隆起的小腹,感受着里面生命的跃动,语气变得无比柔和,“我会保护好你们。”
沈清弦依偎在他怀里,感受着他沉稳的心跳和坚定的守护之意。她意识微沉,空间内那洼灵蕴露似乎感应到她的心绪,泛起柔和的光晕,一股温润的气息无声无息地滋养着她的身心。她抬起头,主动吻了吻他的下颌:“我知道。我们一起。”
窗外,不知何时飘起了细碎的雪花,悄然覆盖了庭院的屋瓦枝头。寒冬已至,但安王府内,却暖意融融。一场风暴暂时平息,但所有人都知道,这绝非结束,而是另一场更大较量的序幕。靖南王绝不会甘心受此挫败,而他下一次的反扑,必将更加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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