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最后一日,暑气未消。沈清弦晨起时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勉强撑起身子唤来侍女。
林婉儿端着温水进来,见她面色苍白地靠在床头,急忙上前:姐姐这是怎么了?脸色这样难看。
沈清弦揉了揉太阳穴,声音带着疲惫:许是这些日子忙着工坊投产的事,有些乏了。
萧执下朝回来,见她仍卧在榻上,不由得蹙眉:可是身子不适?他快步走到榻边,伸手轻抚她的额头,怎么脸色这样苍白?
无妨的。沈清弦勉强笑了笑,歇息片刻就好。
萧执却不放心,转头吩咐:去请张太医来。
等待太医的间隙,萧执亲自端来一碗清粥,舀起一勺轻轻吹凉:你早膳都没用,多少进些。
沈清弦就着他的手尝了一口,却觉得味同嚼蜡,胃里一阵翻腾,忍不住偏过头干呕起来。
萧执脸色骤变,急忙放下粥碗,轻拍她的后背:怎么吐得这样厉害?
这时张太医提着药箱匆匆赶来。诊脉良久,他脸上渐渐露出笑意:恭喜王爷、王妃!这是喜脉啊!只是月份尚浅,脉象还不够明显,需得再等些时日才能确诊。
萧执愣在原地,握着沈清弦的手微微发颤:当真?
沈清弦也怔住了,手指下意识地抚上小腹。成婚近两年,这消息来得突然,却又让人期盼已久。
张太医笑着捋须:王妃这些日子要好生静养,切忌劳神动气。待老臣开几副安胎的方子,好生调理便是。
待太医退下,萧执仍紧紧握着沈清弦的手,声音有些沙哑:清弦,你听见了吗?我们...我们可能有孩子了。
沈清弦靠在他怀中,感受着他剧烈的心跳,轻声道:我听见了。只是...月份尚浅,还是先不要声张为好。
你说得对。萧执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激动的心情,在确诊之前,绝不能走漏风声。他低头看着她苍白的脸色,眼中满是心疼,这些日子你什么都别操心,好生养着。
沈清弦正要说什么,又是一阵恶心袭来。萧执急忙扶住她,转头吩咐:去把凝香馆新制的梅子蜜饯取来,再让厨房做些清淡爽口的小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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织工学堂内,苏姑娘正带着学生们整理新一季的图样。见林婉儿进来,她放下手中的画笔:林姑娘怎么来了?王妃今日可好些了?
林婉儿压低声音:姐姐身子不适,这几日怕是来不了学堂了。她让我转告你,新织法的推广就全权交给你和顾公子了。
苏姑娘闻言蹙眉:王妃病得可重?要不要我去探望?
不必了。林婉儿摆摆手,王爷吩咐了,让姐姐好生静养。对了,顾公子在吗?王妃有事要交代他。
正说着,顾清源从工坊那边过来,额上还带着细密的汗珠:林姑娘找我?
林婉儿将沈清弦的吩咐转达后,又补充道:王妃特意交代,江南工坊的事要加紧筹备,但不必事事向她请示,你们商量着办便是。
顾清源与苏姑娘对视一眼,都察觉到些许不寻常。王妃向来事必躬亲,突然这般放权,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王妃她...顾清源迟疑地问道。
只是染了风寒,需要静养。林婉儿按照吩咐答道,你们只管把分内的事做好,便是对王妃最大的宽慰。
待林婉儿离去,苏姑娘轻声道:我总觉得事有蹊跷。前日见王妃时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病得连门都不能出了?
顾清源沉吟片刻:既然王妃有令,我们照做便是。倒是江南工坊的事,确实该抓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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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王府寝殿内,沈清弦小憩醒来,见萧执仍守在榻前,手中拿着一卷书,目光却始终落在她身上。
王爷怎么不去处理公务?她轻声问道。
那些事都不急。萧执放下书卷,执起她的手,倒是你,可觉得好些了?厨房炖了燕窝粥,要不要用些?
沈清弦摇摇头:还是没什么胃口。她试着起身,萧执立即上前搀扶,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我还没那么娇弱。沈清弦无奈地笑了笑。
在我心里,你就是最珍贵的。萧执扶她在窗边的软榻上坐下,细心地为她垫好靠枕,方才母后派人来问,说你好几日没进宫请安了。我推说你染了风寒,需要静养。
沈清弦靠在他肩上,望着窗外开始泛黄的树叶:这事瞒不了多久的。等确诊了,总要告诉太后一声。
到时候我亲自去说。萧执把玩着她的手指,现在最重要的是你的身子。
这时,秦峰在门外禀报:王爷,靖南王府送来请柬,说是三日后在别院办赏桂宴,请王爷王妃过府一叙。
萧执眼神一冷:回绝了,就说王妃身子不适,需要静养。
沈清弦却道:且慢。若是直接回绝,反倒惹人猜疑。不如备份厚礼送去,就说我染了风寒,不便前往。
萧执蹙眉:你如今这般模样,我怎能放心让你去应付那些虚与委蛇?
谁说我要去了?沈清弦浅笑,礼到人不到,既全了礼数,又不会引人怀疑。
萧执这才舒展眉头:还是王妃想得周到。
晚膳时分,厨房特意准备了清淡的膳食。沈清弦勉强用了半碗薏米粥,又尝了几口凉拌黄瓜,总算没有反胃。
看来这酸爽的菜式比较合你的口味。萧执细心记下,明日让厨房多准备些。
用过晚膳,萧执陪着她在庭院中散步。夕阳的余晖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园中的桂花已初绽,暗香浮动。
记得我们刚成婚时,也是这样的季节。萧执执起她的手,转眼都快两年了。
沈清弦靠在他肩头:是啊,时间过得真快。
现在呢?萧执低头看她,目光温柔。
现在...沈清弦抚着小腹,唇角漾开浅浅的笑意,只觉得岁月静好,但愿永远如此。
夜色渐深,萧执亲自服侍她睡下,为她掖好被角,又在榻边守了许久,直到确认她睡熟了,才轻手轻脚地离开。
而在靖南王府内,世子萧铭听着下人的回报,冷笑道:染了风寒?我看是另有隐情。继续盯着,有什么异动立即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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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张太医再次前来诊脉。这次他诊得格外仔细,半晌后终于露出确信的笑容:恭喜王爷、王妃,确是喜脉无疑!如今已有一月余,脉象平稳,只是王妃体质偏弱,还需好生调理。
萧执长长舒了口气,紧握的拳头终于松开:有劳太医了。
送走太医,他回到寝殿,见沈清弦正倚在窗边做针线,阳光为她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他轻轻走到她身边,执起她的手贴在脸颊:清弦,我们要有孩子了。
沈清弦抬眼看他,见他眼中竟有泪光闪动,不由得柔声道:王爷...
我这是高兴。萧执将她拥入怀中,等这个消息传开,看谁还敢拿子嗣之事来做文章。
沈清弦靠在他胸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轻声道:那王爷可要护好我们母子。
自然。萧执郑重承诺,便是拼了性命,我也定会护你们周全。
窗外,秋风送爽,桂子飘香。安王府上下虽然尚未得知这个喜讯,却都能感觉到王爷王妃之间愈发浓情蜜意,连带着府中的气氛都温馨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