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厅的喧嚣如同退潮般缓缓散去,只留下满室温暖的余韵和零星收拾场地的后勤人员。
在靠近落地窗的一处僻静休息区,凯文和梅并肩而立,望着窗外沉静的夜色和点缀其间的稀疏星辰。
与厅内残留的热闹相比,这里仿佛是两个世界。
梅轻轻晃动着手中还剩少许清水的玻璃杯,眼神有些放空,似乎还沉浸在之前的歌舞升平与更深层次的思虑之中。
凯文沉默地站在她身侧,高大的身影如同一座可靠的壁垒,冰蓝色的眼眸偶尔掠过梅带着倦意却依旧清亮的侧脸。
“凯文,”
梅忽然轻声开口,打破了沉默。
“你还记得璃殇之前向我们透露的那些信息吗?关于……我们文明注定的结局。”
凯文的目光凝实了些,点了点头。
“嗯。”
他言简意赅,但眼神表明他记得每一个字。
“她说,文明缺失了一些‘必要关键的因素’,”
梅继续道,眉头微微蹙起,这是她陷入深度思考时的习惯性动作。
“而这个因素,恰恰来源于我们纪元所制造的各种计划本身……‘火种’、‘方舟’、‘圣痕’……”
“她提到这些时,语气很微妙,似乎在极力避免直接说出某个核心的东西,或者……某个具体的名词。”
她转过头,看向凯文,眼中带着一丝忧虑。
“我一直在想,她究竟在回避什么?是那个因素的真相过于残酷,还是……揭示它本身,就会引发不可预知的变数?”
凯文沉默了片刻,他并非擅长言辞和哲学思辨的人,他的世界更直接,更倾向于目标和行动。
但他理解梅的担忧。
“她有自己的考量。”
他最终说道,声音平稳。
“或许,时候未到。”
“或许吧。”
梅轻轻叹了口气,将目光重新投向窗外的星空。
“她还提到了‘终焉之茧’……说它在‘榨干’一个文明的所有价值之前,绝不会离开。”
“当我询问她,崩坏,真的仅仅是一种宇宙级的自然灾害吗?还是说,背后有着我们无法理解的……‘机制’或‘意志’?”
凯文也一同陷入了沉思,询问道。
“她怎么回答?”
“她说崩坏从来没有崩坏意志这一说法。”
她的声音渐渐低沉,语气不由的感慨了许多。
“有时候,我会想起很久以前,在我还只是个普通学生时的想法。”
“那时我看着星空,觉得那些闪烁的光点,并非代表着希望与遥远的美好,反而像是冷漠注视着的眼睛,是潜在的敌人。”
“现在看来,这种幼稚的想法,或许并非完全空穴来风?”
“我们人类,连脚下的星球都未能完全理解,连迈出摇篮都步履维艰,却被如此宏大的灾难紧紧束缚……未知,实在太多了。”
“越是在科学这条道路上迈出的越远,我越是能感受到身为人类的无力。”
这一刻,她不再是那位运筹帷幄的逐火之蛾领袖,更像是一个在面对浩瀚宇宙与残酷命运时,感到自身渺小与困惑的普通人。
凯文静静地听着,他能感受到梅话语深处那细微的无力感。
他伸出手,并非做出什么亲密的举动,只是轻轻替她将一缕滑落颊边的发丝拢到耳后,动作略显笨拙,却带着温柔。
“梅,”
他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却异常坚定。
“身为高层,可不能说出这么丧气的话。”
梅微微一怔,随即失笑,摇了摇头,脸上的些许阴霾被这笨拙的关怀驱散了些许。
她侧头看向凯文,眼中恢复了往日的睿智与沉静。
“我知道。只是……偶尔有所感慨而已。尤其是在这样看似和平的夜晚之后,现实的重量反而更加清晰。”
她抿了一口水,继续道。
“璃殇带来的信息,像是一份来自未来的沉重‘礼物’,它指明了某些绝望的结局,却也留下了模糊的提示和不同于既定轨迹的可能性。”
“‘缺失的关键因素’……会是什么呢?是某种技术?某种理念?还是……某种我们尚未察觉到的,存在于人性本身的东西?”
她像是在问凯文,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凯文没有回答,他只是提供了一个安静的倾听者和坚实的依靠。
他知道,梅需要的并非具体的答案,而是梳理思绪的过程。
“无论如何,”
梅最终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专注。
“路总要一步步走下去。亚瑟留下的烂摊子要收拾,融合战士的研究要继续,对抗崩坏的战略要调整……”
“我们没有停滞不前的资格。璃殇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最大的变数,或许……她就是带来那丝可能性的关键之一。”
她将杯中最后一点水饮尽,仿佛也将那些纷乱的思绪暂时压下。
“走吧,”
她对凯文说道,语气恢复了平日的从容。
“明天还有不少工作要做。”
凯文点了点头,无声地跟在她身后。两人离开了休息区,身影消失在通往办公区域的走廊尽头。
窗外的星空依旧沉默地闪烁着,仿佛亘古不变。
而在那星光之下,是人类文明在崩坏的阴影中,挣扎求存、寻找出路的,微小而坚定的身影。
关于终焉的本质、缺失的关键、以及未来的可能性,这些宏大的命题暂时没有答案,但探索的脚步,从未停歇。
而在宴会厅的另一个方向,夏璃殇正被爱莉希雅拉着,听她兴致勃勃地规划着明天要去商业街尝试哪家新出的甜品。
对于远处那场关乎文明命运的简短交谈,她并未察觉。
此刻她的世界里,只有身边之人的笑语和掌心残留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