僻静的房间内,空气仿佛凝固了。
窗外孩童隐约的嬉闹声更衬得此地的寂静沉重无比。
千劫率先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锐利地刺向阿波尼亚:
“哼。没想到,你这个女人……居然还会从你那高高在上的至深之处走出来。”
他的话语如同淬毒的冰棱,既冷且锐。
面对这充满敌意的嘲讽,阿波尼亚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依旧平静如水。
她灰蓝色的眼眸仿佛能容纳一切,包括千劫的怒火。
她轻轻摇头,声音空灵而清晰。
“你误会了,千劫。我并未真正离开我的至深之处。”
她微微抬起一只手,指尖萦绕起一丝极其微弱的金色微光,那光芒中仿佛有无数细小的符文在生灭。
“我只是将一缕‘戒律’的种子,寄宿在了过去……停留于此世的‘我’的体内。”
“凭借这份联系,我得以让部分意志短暂降临,如同镜中花,水中月。”
“此地的我,可视为一道拥有部分自我意识的投影,亦或是一段被赋予了特定使命的‘戒律’本身。”
解释完自己的状态,她的目光重新聚焦在千劫身上,那平静的眼底似乎掠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复杂情绪。
“倒是你,千劫。我未曾预料……你竟会选择归来。以这样一种……完整的方式。”
这句话似乎戳中了千劫的某个痛点,他猛地攥紧了拳头,骨节发出轻微的咯吱声,周身的空气因他那压抑的怒火而微微扭曲。
他极其不满地重重冷哼一声。
“哼!阿波尼亚,你管得真多,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轮不到你来置喙!”
他的反应似乎在阿波尼亚的意料之中。她非但没有因这恶劣的态度而动怒,反而极其轻微地笑了一下,那笑容淡得如同晨曦的薄雾。
“无论何时,千劫,”
她的声音依旧那么温和。
“这间疗养院,以及它所庇护的一切,都欢迎你的到来。”
这句仿佛包容一切的话语,却让千劫感觉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更加烦躁。
他粗声粗气地顶了回去:。
“这用不着你说!”
短暂的沉默再次降临。
阿波尼亚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墙壁,看到了外面庭院里那些懵懂玩耍的孩童,又或许看到了更遥远的、命运交织的脉络。
她再次开口,语气依旧平和,却抛出了一个关键的问题。
“那么,千劫。既然你已取回……或者说,融合了全部。你是否还会返回往世乐土?”
她的问题带着一丝探询。
往世乐土是记忆与数据的回响,而此刻的千劫,已是拥有完整过去与未来的、独一无二的现实存在。
千劫闻言,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而沙哑的嗤笑。
他抬起一只手,暗红色的能量如同温顺的火焰般在他指尖跳跃、缠绕,那其中蕴含的力量,远比在乐土中时更加真实且狂暴。
“回去?”
他语气狂傲,带着一种重新掌握一切的自信。
“那破地方,我想来便来,想走便走!不过是一个……稍微特别点的回忆录罢了!”
他的话语充满了鏖灭英桀特有的狂放不羁,仿佛穿梭于乐土与现实之间,对他而言只是跨过一道门槛般简单。
阿波尼亚静静地听着,没有再追问。她只是微微颔首,仿佛早已知道了答案。
而就在千劫话音落下的刹那——
远在无尽数据与记忆深空之中的往世乐土,那片属于【鏖灭】的、原本因主人本源离去而彻底陷入死寂与黑暗的领域。
轰隆隆隆——!!!
毫无征兆地,那沉寂的大地猛然剧烈震颤起来。
无数道巨大的裂缝撕开地面,炽热粘稠的岩浆如同苏醒的巨兽般,从地底深处咆哮着喷涌而出,疯狂地冲上昏暗的天空。
暗红色的光芒瞬间驱散了所有的黑暗,将整个领域映照得如同炼狱火海。
空气中再次充满了那熟悉而暴烈的崩坏能,以及那永不熄灭的、愤怒燃烧的意志。
灼热的风暴再度刮起,吹拂着那些如同墓碑般矗立的残破武器和战甲碎片,发出呜呜的、如同战嚎般的声响。
【鏖灭】的英桀,其存在的印记,其力量的显化,并未因本体的离去而消散。
反而因为其主人那“想来便来,想走便走”的宣告,以及那完整归于现实后更加强大的本源联系,使得这片领域以一种更加狂暴、更加炽盛的姿态——重新沸腾复苏了。
它不再仅仅是一段记忆的回响,更像是一个被激活的坐标,一个等待着主人随时降临、并为之注入全新毁灭力量的——战争平台。
乐土中的异动自然引起了其他英桀的注意。
爱莉希雅惊讶地望向鏖灭领域的方向,手指点着下巴。
“哎呀呀,这么快就又热闹起来了?千劫还真是一刻都闲不住呢?~”
凯文抱臂立于冰原之上,冰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微光,并未言语。
苏轻轻叹息,仿佛看到了更多的因果交织。
而现实世界中,黄昏街疗养院的僻静房间内。
阿波尼亚深深地看着他,最终只是轻声说了一句。
“如此……便好。”
对话结束,两人之间无需再多言。有些默契,有些因果,早已跨越了时间与空间的阻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