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和绅确实出来了,就在大年初一的上午时分,他爹就把他从圆山班房接了出来。章和绅是无罪释放的,官方的解释有两条,第一条是他对于同事颍颍的强奸未遂罪不成立,最终定性为同事之间的开玩笑,有点过火了。田城的大街上,到处是“嫂子,我R了你”、“妹妹,我给你出个谜语吧,鹅字无飞鸟,没肉怎是腰,孟德没了曹,人尔并肩了”,然后是女方一顿劈头盖脸的打骂,呵呵,可都是有意愿、有想法,而且是有口号,并遭到女方拒绝甚至反抗的,难道都是强奸未遂吗?第二条是章和绅有立功表现,他无情地检举揭发了司马格贪污腐化的犯罪事实,为司马格案侦破提供了详实可靠的证据,云云。当然,知情人都知道,还是章紫娟救了他,不仅救了他,而且把田城县一家人超市连锁公司的账目重新调整了一番,再也查不出烝宋冯、章和绅的任何驴蹄印儿,甚至连他们硬生生地取出来花掉的现金,要么做成了司马格取钱的证据,要么做成了车辆购置。当然,章和绅的老爹还是花了些代价,买了几车临近报废期限的车辆,喷上漂亮的“一家人连锁超市配送”字样,放到了公司仓库院子内,成了“模特”车,自然还有分散式处理的,亏损式处理的,花样式处理的,想还原当时之面貌,门儿都没有!
而有关司马格案件和章和绅案件的对比,再次摆在丰子泽面前的时候,他的结论却是,判司马格重刑者,烝宋冯、章和绅也。当然,此时,郑国晓已经走了,房间内只剩下他和张猛、小惠三个人了,而且他们停止喝白酒,而改为喝果啤了。
几杯甜爽的果啤下肚,张猛感觉到自己的胃舒服了些,可头脑还是有点发胀的感觉,不过,他不愿意回到铁门里面的值班室里去睡觉,他觉得那里面无比的压抑,司马格已经成了间歇性的精神病患者,不发作的时候,脸色灰暗,一言不发,发作的时候,用头撞墙,用铁链子猛砸自己的身体。
“相比之下,司马副主任有点亏,他跟着烝宋冯,并没有捞到多少好处,花的钱肯定没有章和绅多,而人家章和绅无罪释放了,要判他重刑,这事儿放到任何人身上,都会想不开的。”小惠没有喝酒,思维还是很正常的。
张猛点了点头,说:“我们也是这样想的,因此,就利用我们手中一点小小的权力,让他在里面的日子好过一些,但是,不行,真的不行,他不老实,老是惹事。那里面关押的,可不全是老实人,人家是不可能吃他那一套的,虽然我们一再关照监室里的犯罪嫌疑人,可人家照样打他,没办法啊。”
“章和绅呢?”丰子泽脸上的纱布,微微动了一下,问着张猛。
“他,在里面可没有受罪,跟大爷差不多。因为我们这种关系,是要回避的,他没有关押在我们一监区,而是关押在四监区,听说他爹花了不少钱,章紫娟、烝宋冯也多有关照,他就当上了他们那个监室的号长,只可能打别人,别人是不敢打他的。”张猛又喝了一口果啤,努力地下咽着。
“章和绅这家伙,不就是一条狗嘛,干啥啥不会,弄啥啥不中,要毛没毛,要肉没肉,要一哈没一哈的(田城方言句子,意思是某人能力差得很,干什么都不行),章紫娟为什么待他那么好啊?他又不是梁金勇,是章紫娟传说中的儿子。”丰子泽说着这些,还不忘回头看了一眼小惠,问:“难道他们之间,真的是那种关系?”
小惠笑了起来,说:“叔,你问这事,我怎么可能知道,就算是有,人家也不会对我说啊。我想,他们之所以救章和绅,恐怕还是一家人超市的事儿,水德叔给他们撇下的,可是有几百万元的现金啊,他们花得没有影儿了,不可能全赖在司马格一个人身上吧,恐怕还会赖在水德叔或者其他人身上,也有可能做假账冲抵了,而最大的可能,便是把他保出来,解决一家人超市的遗留问题。你们不知道,一百多家超市关了门,欠工人的工资;欠供货商的货款;还有一些房租;还有前年、去年过节发放出去的代金券等,还不知道有多少呢。反正年前是闹腾了好几天的,最终因为县商会没了主任,没人出面说这事儿,也就算完了。恐怕过了年,他们还会闹事的。”
丰子泽笑了起来,说:“猛、惠,我算明白了,真的明白了,那个时候,为什么丁俊平、尚三辈压着我,让我和你爸说事,威胁你爸,让颍颍低头。原来这是政府的主意啊,打击司马格,给广大干部看,放出章和绅,处理这些棘手的问题,不至于影响了田城县经济大局的稳定。或者,章紫娟、章和绅他爹,是给政府打了包票的,打了包票的。而都大半年过去了,为什么不判司马格呢,那是在看他的表现,认罪伏法,会轻判,否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