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倒是好酒,地道的仰韶老窖,而且是放了十几年的仰韶老窖,标签早已粉化了,瓶子里面的酒也略略地变了些颜色。不过,所谓的宴席,就实在差强人意了些,就在郭石头家的隔壁,那个叫二嫂的势力女人那里。直到这个时候,王水德才知道,二嫂是真二嫂,是郭石头的二弟妹。店里没有什么人,他们三个也随便得很,就坐在门口的一张小桌子旁,开始了他们简单而无聊的酒局。
郭石头喝了一杯酒,才实打实地问起王水德有关钎子岭煤矿的事来,王水德同样喝了一杯酒,冷冷一笑,说:“郭总,因为我们太熟悉了,你郭总又是我离开田城县商会之后,请我喝酒的第二人(呵呵,另外一个人,我们以后会提及的),你就权当我是为了这个面子,为了这一杯酒钱,听听兄弟我的见解,当然不是什么八卦。我问你个实话,钎子岭煤矿到底亏损了多少?”
郭石头脸一红,不好意思地看了薛慧一眼,这才说:“不说账面,实际上亏损不到一个亿,也差不了许多,除了我们田城县商会和颍镇分会投资的6000多万元不用归还之外,还有欠工人工资、其他应付款、个人集资、材料款、修修补补的小型工程款、乡镇及钎子岭村公用设施建筑款,各项税费欠缴等等,大抵也就是3000万元左右,其中急需归还的有1000多万元。”
王水德笑了,说:“这样的企业,如果放到国外,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破产。但我们对待这种根本不可能救活的企业,和我们的医院救治病人差不多,对于不治之症,不是不治,而是积极治疗式的非治不可,以增加病人痛苦为基础,努力延缓病人的生存时间,可谓是争分夺秒,诠释着一寸光阴一寸金的真实内涵。对于医院来讲,涉及到的肯定是医院的利润和医生护士的福利,他们真是明知不可救而全力抢救之,上演了与死神赛跑,争抢时间、更是争抢金钱的人间悲喜剧。而你这个企业,根本是无药可救了,但从你这个董事长起,到田城县商会,到田城县政府,是不会给你下达死亡通知书的,因为,在他们眼里,这个钎子岭煤矿,还活着,还好好地活着,自在地活着。其实,大伙都是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看待着这个世界。如果说,烝宋冯他们看我那个田城一家人连锁超市,只看到了账面反应的亏损,而没有看到资产、经营的话,对于你们这个钎子岭煤矿,也只是看到了砂糖,没有看到屎。我就问你一句话,所有这些欠款,以钎子岭最好的生产经营时期来算,能还得起吗?回答是几无可能的。你们现在的苟延残喘,是输血式、输氧式的苟延残喘,输氧管一旦拔掉,立马完蛋。”
郭石头没有再喝酒,脸上的汗已经出来了,王水德似乎回到了原来的领导者岗位,逼问了一句:“凭你郭石头一己之力,能还得了这么多外账吗?”
郭石头摇了摇头,没有说话。王水德冷冷一笑,说:“不要说你郭石头,就是他自吹自擂的烝宋冯,同样扯淡。而你郭石头现在要面临的,是两个最大的问题,你,一个也解决不了,他烝宋冯同样解决不了,第一、续投资的三条路,全部堵死了。一是金行不可能再给贷款了;二是上级不可能再拨款了,你们也不可能再挪用了;三是无论是煤矿本身还是田城县商会,都不可能融资,尤其是融大资了。”
郭石头端着酒杯的手,已经在哆嗦了,确切地说,王水德没有给他留任何面子,金行贷款,人家早就把田城县商会及其下属所有的企业,全部封杀了;而前两年,田城县商会向钎子岭煤矿拨付的资金,是违规的,那是经王水德的手,争取来的商业设施建设专项扶助资金,是烝宋冯上任后,强行拨付给钎子岭煤矿的。而郭石头和烝宋冯之间的交易,郭石头自己最清楚,基本上是十个提走两个的,这事,如果王水德要上告的话,那可是一告一个准的;而关于单位或个人出面融资,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绝对不可能的事了,没有人那么傻,会把钱投向一个被债主围住要账的企业的。
王水德见郭石头一脸惊恐的样子,笑了笑,喝下了剩余的半杯酒,又说:“老兄,把你在新县城这两套小别墅、两幢楼房投进钎子岭煤矿,能有所改变吗?”
这一次,郭石头倒是很肯定地摇了摇头,说:“王主任,那就不是杯水车薪的事,而是根本起不到一点作用的。更何况,我个人已经投入进去的二百多万元,你嫂子还要和我拼命呢。嘿,但愿这个断层能顺利打通,挣点钱,赶快把自己的钱给倒腾出来,撂抛手(田城方言,丢下不管了的意思)算完。”
王水德摇了摇头,说:“西南断层,长达750米,还需要投入多少钱、掘进多长时间,你自己可以算。老兄,为什么这么盲目呢,难道就不能找个专业的钻探队,钻探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