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刃,斩破乌云,精准地投射在林昭坚毅的侧脸上。
那份《全国网格化治理草案》的墨迹未干,却仿佛已经沉淀了千钧之力。
“大人,”门外传来苏晚晴轻柔的声音,伴随着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她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莲子羹,走进书房,眉宇间的忧虑在烛光下更显清晰,“夜深了,您还在为京城的事烦心?”
林昭的目光从地图上收回,眼中的锋芒瞬间化为温润。
他起身接过羹碗,温热的触感从指尖蔓延至心底。
“不是烦心,是布局。”他看着苏晚晴,笑道:“李慎之倒了,但一棵大树倒下,会砸伤很多人,也会让许多盘踞在树根下的毒蛇猛兽惊慌失措。现在,正是将他们一网打尽的好时机。”
苏晚晴的忧色并未减少:“可我听说,李慎之虽被下狱,但他在朝中经营数十年,门生故吏遍布朝野。刑部大牢……恐怕困不住他太久。一旦他找到机会翻案,反咬一口,说您伪造证据,煽动民意……”
“他不会有这个机会了。”林昭的语气平静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他将羹碗放在桌上,指尖轻轻敲击着那份草案,“我送进京的,从来不只是一份证据,而是一把火。这把火,点燃的是民心,是士林,更是陛下心中积压已久的猜忌。李慎之的罪名,不是我定的,是天下人帮我定的。陛下就算想保他,也得问问京城百万百姓、天下万千士子答不答应。”
他话锋一转,一个失势的宰相,对他那些所谓的门生故吏来说,最大的价值,就是他脑子里的秘密。
现在,那些曾经的盟友,恐怕比我更希望他永远闭嘴。”
苏晚晴冰雪聪明,瞬间明白了林昭的言外之意。
李慎之的倒台,必然引发旧党内部的剧烈震荡和残酷清洗!
那些人为了自保,会不择手段地与李慎之切割,甚至落井下石,将所有罪责都推到他一人身上。
“釜底抽薪,借刀杀人……”她喃喃自语,看向林昭的眼神充满了震撼。
这个男人,算计的不仅是敌人,更是人性!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在总署门前戛然而止。
赵三河魁梧的身影如旋风般冲了进来,脸上不见了往日的嬉笑,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凝重。
“大人,京城八百里加急!”他递上一份用火漆封口的密函,封口上赫然是代表都察院的獬豸印记。
林昭接过密函,指尖一挑,火漆应声而碎。
他展开信纸,目光飞速扫过,嘴角那抹温和的笑意渐渐冷却,化作一片冰冷的讥讽。
“来得真快。”
苏晚晴心头一紧:“是……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林昭将信纸递给她,语气平淡,“都察院左都御史王德海,联合五十余名御史,上了一道联名奏疏,弹劾我。”
苏晚晴接过一看,顿时花容失色。
奏疏上的言辞极其犀利,罪名也十分骇人,并非指控林昭诬告李慎之,而是直指他的手段——“以万民之口,行要挟之实,开舆论干政之恶例,乱朝纲,坏法度,其心可诛!”
这顶帽子扣得太大了!
李慎之通敌是国贼,但林昭煽动民意,在这些守旧派看来,同样是动摇国本的乱臣!
他们这是要将林昭从道德和法理的制高点上拉下来,让他从扳倒权相的功臣,变成一个不择手段的阴谋家!
赵三河在一旁急得直跺脚:“这帮酸儒,颠倒黑白的本事真他娘的一绝!宰相卖国他们不管,我们大人为国除奸,他们倒来劲了!大人,要不俺再带人去京城,把这帮老东西的丑事也编成段子,让他们也尝尝被唾沫星子淹死的滋味!”
“不必。”林昭摆了摆手,眼中的讥讽之色更浓,“王德海是李慎之的同年,也是旧党的中坚人物。他不是蠢,他是怕。他怕我用对付李慎之的法子,来对付他们每一个人。这道奏疏,名为弹劾,实为求救,更是对朝堂上所有旧党成员的一次集结号令。”
他的情绪洞察系统悄然启动,奏疏上那一个个义正言辞的字眼背后,浮现出的是惊恐、慌乱和色厉内荏的复杂情绪。
“他们想用祖宗法度来捆住我的手脚?”林昭发出一声冷笑,重新坐回案前,铺开一张新的宣纸,提笔蘸墨,“那我就给他们一个全新的‘法度’!”
笔走龙蛇,一行行力透纸背的大字在纸上显现。
他写的不是辩解的奏疏,也不是反击的檄文,而是一份石破天惊的政令——《江南试行“登闻鼓”新制暨监察御史巡察条例》。
苏晚晴凑上前一看,瞬间被上面的内容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这份政令的核心,正是林昭那份《全国网格化治理草案》的实践版!
他要以江南为试点,将他建立的网格化管理体系,与朝廷的监察体系彻底打通!
政令规定:在江南各府县设立“民意格”,百姓有任何冤屈、举报、建议,都可直接投入格中。
由志愿军组成的“网格员”每日收集,汇总至总署。
总署设立“民情司”,专门负责筛选、核实。
一旦发现重大线索,可越过地方官府,直接上报巡察御史,甚至直达天听!
这等于是在朝廷的监察系统之外,又建立了一套自下而上、完全由林昭掌控的民意直通车!
它釜底抽薪,彻底架空了那些习惯于欺上瞒下的地方官吏,也让都察院那些只会在京城动嘴皮子的御史们,不得不深入田间地头!
“王德海说我舆论干政?”林昭笔锋一顿,眼中精光爆射,“那我就把这‘舆论’,变成陛下手中最锋利的剑,变成悬在所有贪官污吏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他要讲法度,我就给他立新法!我倒要看看,面对这样一份‘集民意、强皇权、清吏治’的阳谋,他如何反驳?满朝文武,谁又敢反驳?”
赵三河看得热血沸腾,一拍大腿:“高!实在是高!大人,这招简直是把他们的弹劾奏疏当成了擦屁股纸,还顺手抽了他们一个大嘴巴子!”
林昭写完最后一个字,将这份足以在整个大乾王朝掀起滔天巨浪的政令,与那份都察院的弹劾奏疏并排放在一起。
“赵三河。”
“属下在!”
“你亲自去一趟北境。”林昭将政令小心地封入一个新的信筒,又取出一面金字令旗,“把这个,亲手交给周世忠将军。告诉他,北境战事,只许胜,不许败。打退阿骨利部后,让他以此令,节制北境三军,就地推行‘军屯网格化’,收集胡虏动向和军中疾苦。这是第一块试验田。”
“明白!”赵三河接过令旗,如同接过了万钧重担。
“至于这份弹劾奏疏……”林昭拿起王德海的“罪证”,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连同我的这份‘新制’,一起八百里加急,送回京城,呈递御前。让陛下和满朝文武都看看,我林昭,是如何‘乱朝纲,坏法度’的。”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悠远而深邃:“告诉信使,不必隐藏行踪。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都察院弹劾我的奏疏,和我即将推行的新政,一起上路了。”
这是何等的气魄!
何等的自信!
他根本不屑于辩解,而是直接用一个更宏大、更无懈可击的政治纲领,将对方的攻击碾得粉碎!
苏晚晴望着灯下那个年轻的身影,心中再无一丝担忧,只剩下无尽的崇敬与倾慕。
他不是在应对危机,他是在享受危机,并将每一次危机,都化作自己推动改革的阶梯。
当赵三河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林昭的脑海里,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如期而至:
【检测到宿主以雷霆之势反击旧党,并初步推行“网格化治理”方案,直面朝堂压力,改革意志坚定。】
【改革进度条+15%!当前总进度23%!】
【解锁新功能模块——“民意洪流”!
宿主可通过网格系统,量化分析民心所向,将其转化为政治声望与改革动力!】
林昭缓缓闭上眼睛,感受着系统中那股新生的、磅礴的力量。
李慎之的倒台,只是一个开始。
王德海的弹劾,更像是一声发令枪。
真正的战争,现在才刚刚打响。
他望向窗外,那轮被撕开的月亮,光华更盛。
“旧的棋盘已经掀翻,新的规则,由我来定。”他低声自语,声音消散在江南微凉的夜风里,却仿佛预示着一场即将席卷整个天下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