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三百流民已在空地上站成九列。
林昭站在用赵府私刑柱改的木桩前,雨水顺着他发梢滴进衣领,凉意顺着脊椎往上窜——但他盯着被麻绳捆在木桩上的小六时,后颈却烧得发烫。
小六的额头还渗着血,雨水冲开结痂,露出额角若隐若现的蛇形刺青。
李大牛攥着半根火把挤到最前面,火把上的火星子劈里啪啦往下掉,溅在小六脚边的泥水里:“老子认得这镖囊!前日你蹲在粮仓墙根,装模作样擦刀,眼睛直往图纸上瞟!”他粗粝的手指戳向小六腰间的牛皮囊,囊上歪歪扭扭缝着个蛇头,和三天前刺杀林昭的刺客腰间图案一模一样。
“昭哥,”杜仲从人群里挤出来,手里攥着根银针。
他蹲下身,银针“噗”地扎进小六指尖,原本银亮的针尖瞬间泛出青黑,“这是赵家特制药粉,混在草药里能慢慢磨杀人的元气。小棠的药,就是他动的手脚。”
林昭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想起后半夜守在医帐外的情形——小棠烧得迷迷糊糊时,还攥着他衣角喊“哥哥冷”。
此刻他盯着小六后颈那团青斑,突然伸手扯开对方衣襟。
粗麻衣服被扯得裂开,露出腰间缠着的细麻绳,麻绳里密密麻麻缠着灰色引线,线头正对着脚边那堆未燃尽的柴火。
“要炸的不只是粮仓。”林昭的声音像淬了冰,“是咱们这三百口人。”
系统提示音在耳边炸响,震得他耳膜发疼:【叛徒处置】请选择:A.当众处决(民心+20)b.严刑拷问(暴露情报风险)c.放逐山外(隐患留存)。
小六突然剧烈挣扎起来,雨水顺着他扭曲的脸往下淌:“昭哥!我、我是被赵管家拿我娘的命逼的!只要放了我,我把知道的都——”
“闭嘴!”前排的老吴突然吼起来。
这个总佝偻着背的庄稼汉此刻直起腰,手里攥着块烧剩的木牌,正是从粮仓灰烬里翻出的“赵”“三月十五”“里应外合”残片,“我家小子上个月被赵家的马踩断腿,求到赵府门口,是你说‘赵老爷慈悲,明儿就送药来’!结果呢?我儿子疼得咬碎半颗牙,你倒往药里掺毒!”
人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骂声。
王婶子抄起怀里的破碗砸过去,碗沿磕在小六额角,血珠子混着雨水往下流:“我家闺女饿得啃树皮,你倒把粮票偷偷换成霉米!”“我媳妇难产那天,你说医馆钥匙在赵管家那——”“够了!”林昭突然拔高声音。
他弯腰抓起小六脚边的火药包,指腹碾过引线,“知道赵家为什么给你们发粮?为什么派你们来当钉子?”
他把火药包扔进还在冒烟的火堆里。
“轰”的一声,火星子窜起半人高,黑色火药在火里炸出细碎的金芒,像极了赵府管家往流民手里递粮票时,拇指上那枚嵌着宝石的戒指。
“这就是他们给的‘粮种’!”林昭迎着浓烟往前一步,火光映得他眼尾发红,“种下去的不是麦子,是炸得咱们家破人亡的火!”
人群安静了。
老吴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突然把手里的残牌往地上一摔:“昭哥说得对!我家那亩地,上个月半夜有人来挖过!”他话音刚落,后排的张三狗突然拽住林昭衣袖,手背上还沾着新泥:“我、我家田埂也挖出个铁盒!”
铁盒被雨水泡得发锈,掀开时“吱呀”一声。
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二十几张羊皮纸,每张纸上都画着流民的草屋分布图,有的标着“已收买”,有的写着“需铲除”。
最上面那张,林昭的名字被红笔圈了三次,旁边批注:“此子若除,流民必乱。”
“狗日的赵剥皮!”李大牛抄起木棍就要往小六身上砸,被林昭一把拦住。
他盯着系统面板上跳动的民心值——原本刚过30的进度条,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上涨。
“都住手。”林昭按住李大牛的肩膀,转头看向人群,“小六是棋子,赵府才是下棋的。咱们现在杀了他,赵府只会再派十个八个来。”他弯腰捡起那枚蛇纹火镰,火镰上还沾着小六的血,“但咱们要是把这些钉子都挖出来,把赵家的阴谋摊在太阳底下——”
他突然提高声音:“从今天起,每队监察员加派两人!举报奸细的,积分翻倍;藏着掖着的,扣粮三个月!”人群里响起零星的应和,王婶子扯着嗓子喊:“我家二小子眼尖,让他当监察员!”老吴搓了搓手:“我夜里不睡觉,蹲田埂守着!”
暮色降临时,新扎的护卫队在空地上排成两列。
李大牛站在最前头,手里举着从赵府抢来的锈刀,刀面映着天边的火烧云:“咱们要田!要命!要活路!”三百人跟着吼,声音震得树上的雨珠簌簌往下掉。
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这次带着温热的触感:【民心值+30(当前65)】。
林昭摸出怀里那卷被烧焦的《临时自治条例》,蹲下身把它按进新翻的泥里。
泥里还埋着那枚蛇纹火镰、张三狗挖出的铁盒,和他今早种下的当归种子。
“明天开始,”他站起身,望着远处赵家堡隐在暮色里的飞檐,“教大家用火药改良农具。炸石头、开荒地,比牛犁快十倍。”他转头看向医帐方向,小棠的咳嗽声透过布帘传来,却比往日轻了些——杜仲说,换了干净草药后,烧已经退了。
风卷着泥土的腥气吹来。
林昭摸了摸腰间的火药包,这次里面装的不是引信,是晒干的当归种子。
他想起系统面板上刚解锁的新技能:【基层网格管理(初级)】。
“赵府不是喜欢当蛇吗?”他望着渐暗的天色,嘴角扯出个冷硬的笑,“那咱们就做根打蛇的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