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州城,夜色如墨。
连日来的铁腕整治,让这座一度混乱的城池恢复了久违的平静。
街面上商铺重开,百姓脸上也渐渐有了安稳的笑容。
然而,这份平静之下,暗流汹涌,杀机潜藏。
林昭站在节度使府的望楼上,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沉睡的城池。
晚风吹动他的衣袍,带来一丝凉意,却吹不散他心头那份莫名的警兆。
这是一种久经沙场所磨砺出的直觉。
太平静了,平静得像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
那些被他剥夺了权力和财富的旧吏士族,绝不会善罢甘甘休。
他们就像潜伏在阴暗角落里的毒蛇,随时准备噬人。
“楚月。”林昭头也不回,声音沉稳。
一道矫健的身影自阴影中走出,单膝跪地:“大人。”
楚月,这位昔日的山匪女头领,如今已是林昭麾下最得力的治安队长。
她的眼神凌厉,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唯有在林昭面前,才会流露出绝对的忠诚与敬畏。
“城里的气氛不对。”林昭的指节轻轻敲击着冰冷的栏杆,“特别是东城,那些旧官吏的宅邸,看似门户紧闭,实则鬼影幢幢。我总感觉,有一双双眼睛在暗中盯着我们的一举一动。”
楚月心头一凛:“大人的意思是……”
“加强巡逻,特别是后半夜。人手可以加倍,任何形迹可疑之人,不必请示,先拿下再说。”林昭的语气不容置疑,“记住,重点是东城区,挖地三尺,也要把那些想搞事的老鼠给我揪出来!”
“遵命!”楚月领命而去,身影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林昭的目光再次投向远方,深邃如渊。
他知道,一场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子时,东城,张慎府邸后巷。
一道黑影如狸猫般从高墙上一跃而下,落地悄无声息。
此人正是前朝的司库主簿,王文远。
他谨慎地四下张望,确认无人后,才从怀中掏出一个用油纸紧紧包裹的信封,脸上露出一丝狰狞的冷笑。
信,是张慎亲手所书。
张慎,前越州别驾,在旧吏中威望极高。
这封信的内容,足以引来雷霆之怒——联络盘踞在越州以西三百里黑风峡的北燕残部,许以重利,请他们出兵袭扰越州,里应外合,一举颠覆林昭的统治!
在他们看来,林昭不过是个侥幸得势的泥腿子,根基不稳。
只要外部稍加压力,内部再煽动人心,必然土崩瓦解。
“林昭小儿,你断我等财路,毁我等前程,我便让你死无葬身之地!”王文远心中恶毒地想着,将信塞入更贴身的衣物夹层,迅速向城外约定好的联络点奔去。
然而,他没走多远,前方的巷口突然火光大亮。
“站住!什么人!”
一声暴喝如平地惊雷,十余名手持火把、腰挎钢刀的巡逻队员瞬间将他包围。
王文远心中咯噔一下,暗道不好。
今夜的巡逻队,不仅人数多了数倍,盘查也比往日严苛百倍!
他强作镇定,摆出往日官老爷的架子,呵斥道:“瞎了你们的狗眼!本官乃前司库主簿王文远,有要事出城,速速让开!”
若是往日,这些大头兵或许会被他的名头吓住。
但今晚,带队的是楚月。
楚月自暗处缓缓走出,手中长刀在火光下泛着森冷的寒芒。
她上下打量着色厉内荏的王文远,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王主簿?深更半夜,鬼鬼祟祟,这是要去办什么‘要事’啊?”
“本官……本官家中有急事,需要出城采买一味急药!”王文远眼珠乱转,编造着谎言。
“哦?采药?”楚月一步步逼近,强大的压迫感让王文远额头渗出冷汗,“我倒想看看,是什么灵丹妙药,需要王主簿亲自冒险,连夜出城。”
“放肆!你敢搜查本官?”王文远声色俱厉,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楚月懒得与他废话,对左右使了个眼色。
两名如狼似虎的队员立刻上前,将王文远死死按在地上。
粗暴的搜身开始了,王文远拼命挣扎,在扭动间,他悄悄将藏在夹层里的信封撕碎,试图销毁证据。
他的小动作,又怎能逃过楚月的眼睛。
“撕了?”楚月冷笑一声,亲自上前,在他挣扎最剧烈的衣角内衬里,捻起了一小块被汗水浸湿的纸片。
纸片残缺不全,但上面用特殊墨迹写就的“北燕”、“将军”、“里应……”几个字,在火光下却清晰得令人心惊胆战!
楚月的眼神瞬间变得如刀锋般锐利。
“带走!”
翌日清晨,节度使府议事厅。
气氛凝重如铁。
林昭高坐主位,面沉似水。
下方,是越州城内所有新旧官员。
楚月、苏晚晴等人站在林昭身后,神情肃穆。
而那些旧吏们,则个个面色不安,交头接耳,显然已经听到了风声。
“砰!”
林昭猛地一拍桌案,整个议事厅瞬间鸦雀无声。
“昨夜,我的人在东城抓到了一只企图出城报信的老鼠。”林昭的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冰冷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被他目光扫过的旧吏们,无不心虚地低下头。
“带上来!”
随着一声令下,形容枯槁、满脸绝望的王文远被两名卫兵拖了进来,扔在厅堂中央。
“王文远!”林昭厉声喝道。
王文远浑身一颤,抬头看到林昭那双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眼睛,心理防线瞬间崩溃,膝盖一软,跪倒在地,痛哭流涕:“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我只是一时糊涂,被张慎那个老匹夫蛊惑,才做了错事啊!”
他这一跪,等于是不打自招。
林昭冷哼一声,将那枚从楚月手中接过的密信残片扔在他面前:“一时糊涂?王文远,你看看这是什么!”
残片飘落在地,上面的字迹让王文远面如死灰。
“你勾结北燕残部,意图引狼入室,让越州重燃战火,让刚刚过上几天安稳日子的百姓,再度流离失所,家破人亡!”林昭缓缓站起身,一步步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里的怒火仿佛要将整个大厅点燃,“这不是糊涂!这是叛国!是想让越州几十万百姓,重新回到你们这些吸血蛀虫统治下的水深火-热之中!”
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所有旧吏的心坎上。
他们脸色煞白,冷汗直流。
王文远磕头如捣蒜,哭喊道:“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求大人看在我往日也曾为越州出过力的份上,饶我一命,我愿做牛做马,弥补罪过!”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苏晚晴上前一步,清冷的声音响起:“大人,王文远通敌叛城,罪证确凿,死不足惜。但此事牵连甚广,若只是秘密处决,恐怕难以服众,反而会引来不必要的揣测和谣言。”
她顿了顿,目光清亮地看着林昭:“晚晴建议,不若将此案公之于众,在城中设立公审台,让百姓亲眼见证,亲耳聆听。如此,既能彰显大人执法的公正严明,又能彻底打掉旧势力的嚣张气焰,让百姓明白谁才是真正为他们着想的人。”
林昭苏晚晴的提议,正合他意。
他要的,不只是杀一儆百,更是要借此机会,在越州建立一个全新的、属于人民的秩序!
“好!就依你所言!”林昭当即拍板,“立刻在城中心广场搭建法庭,将王文远押过去!同时,张贴布告,邀请城中各坊的百姓代表前来旁听审理!”
命令一下,整个越州城都轰动了。
不到一个时辰,城中心广场上便搭起了一座简易的高台。
高台之上,一张桌案,几把椅子,便是法庭。
台下,人山人海,被邀请来的街坊代表和闻讯赶来的百姓将广场围得水泄不通。
当满身枷锁的王文远被押上高台时,人群中爆发出震天的怒骂声。
林昭亲自担任主审,将王文远的罪行、人证、物证一一公布于众。
当那封通敌密信的残片内容被大声念出时,百姓们的愤怒达到了顶点。
“杀了他!杀了这个畜生!”
“我们才过了几天好日子,他就想引敌人来毁掉!”
人群中,一位头发花白、在战乱中失去了儿子的刘大娘冲到台前,指着王文远的鼻子声泪俱下地怒斥:“就是你们这些狗官!以前鱼肉我们,现在还想害我们!这种人,千刀万剐都不解恨!大人,砍了他的头!”
“砍头!砍头!”
山呼海啸般的喊声,代表了民众最朴素的正义观。
王文远早已吓得瘫软如泥,屎尿齐流。
然而,林昭却抬手,示意众人安静。
他威严的目光扫过全场,洪亮的声音传遍每一个角落:“各位乡亲,静一静!”
广场上逐渐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疑惑地看着林昭,不明白他为何还不下令行刑。
林昭看着台下的百姓,沉声道:“王文远通敌,罪该万死。杀了他,很简单,一刀而已。但是,杀了他,就能弥补他想犯下的罪孽吗?就能让我们越州的城墙更坚固一分吗?”
百姓们面面相觑,议论纷纷。
“本官宣布!”林昭的声音再次拔高,充满了力量,“判处王文远,贬为劳役!即日起,押往西城墙工地,终身修筑城墙,不得赦免!让他用自己的血汗,去为他想背叛的这座城池,添上一砖一瓦!让他亲眼看着,没有他们这些蛀虫,越州会变得多么繁荣!这,便是对他的惩罚——生不如死,以赎前罪!”
判决一出,全场先是一片死寂,随即爆发出更为热烈的议论。
有人觉得不够解恨,但更多的人,在短暂的错愕后,眼中流露出思索和理解。
是啊,一刀杀了太便宜他了。
让他活着,用劳役赎罪,每天看着自己守护的敌人将城池建设得越来越好,这才是最诛心的惩罚。
林昭趁热打铁,再次朗声宣布:“从今日起,我林昭在此立誓!越州所有重大案件,都将如此案一般,公开审理,透明判决!欢迎所有百姓监督,你们的意见,将是本官量刑的重要参考!我林昭要的,是一个朗朗乾坤,一个属于所有越州人的新越州!”
“林大人英明!”
“青天大老爷啊!”
这一次,百姓们的欢呼发自肺腑,声震云霄。
民心,在这一刻前所未有地凝聚。
傍晚,夕阳如血。
林昭独自站在刚刚经历过一场风波的城墙上,俯瞰着下方恢复了秩序、炊烟袅袅的城池。
今日的公审,效果远超预期。
就在这时,他脑海中响起了久违的、冰冷的机械提示音。
【叮!
检测到宿主完成重大司法改革,有效震慑旧势力,大幅凝聚民心,越州改革进度提升!】
【改革进度条:34% → 37%】
【恭喜宿主,解锁新技能:税收改革!】
林昭的嘴角微微上扬,司法改革只是第一步,真正能动摇那些士族根基的,是经济。
税收改革……来得正是时候。
他眺望着远方,那些在夕阳下连绵成片、看不到尽头的田庄和坞堡,都是属于旧贵族的私产。
他们隐匿人口,藏匿田亩,偷逃赋税,将越州最肥沃的土地和财富,尽数收入囊中。
“公审了叛徒,接下来……”林昭低声自语,声音被风吹散,却带着一丝不容抗拒的决绝,“就该轮到那些藏在田契背后,吸食民脂民膏的贵族了。”
他的计划已经清晰。
要进行税收改革,第一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就是重新丈量土地,清查人口。
这无疑会触动越州最庞大、最根深蒂固的利益集团。
其难度和风险,比抓一个王文远要大上百倍。
但林昭的眼中,没有丝毫畏惧,只有燃烧的战意。
夜色渐浓,星辰点亮了天幕。
林昭转身走下城墙,心中已经开始盘算着明日的部署。
他要抽调最精锐、最可靠的人手,组成数个测量队,以雷霆之势,从最偏远的村落开始,将整个越州的土地,一寸一寸地重新纳入掌控。
这将是一场没有硝烟,却更加残酷的战争。
他相信,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向这片土地时,将是越州一个全新时代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