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平不关心摊位老板靠三枚铜钱赚多少,拿到三本书离开后,就想找个地方翻看一下。
两次遇见老周,今天又恰好看到他的书,罗平感觉不单纯是巧合,或许这些书真能对他有些作用。
尽管他不想着得道成仙,也不信道教的神仙体系那一套,但是对这些书里的内容还是有一些兴趣。
老庄思想流传两千多年,无论愿不愿意承认,已经成为华夏文化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深入渗透到每一个人的思想言行之中,包括罗平自己,单纯当做一门学问,深入了解一下也很有必要。
那些虚无缥缈的神仙故事可以不信,书里面的思想他觉得值得研究,也许真能带给他一些启发。
文昌北路尽头右转,没走出多远,一座大厦的底商,有一间很清静的咖啡馆,透过临街的落地玻璃,看到里面空荡荡没几个客人。
罗平走进去随便要了点东西,在大厅里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将刚才粗略翻了一遍的德道经拿出来从头看起。
通行本的《道德经》八十一篇,以道可道非常道为第一篇,前面三十七篇被称为道经,后面为三十八到八十一篇为德经,合称道德经。
他手里这本则是把后面德经内容排到了前面,道经内容排到了后面,所以书名也改成了《德道经》。
不过罗平连原先的版本也没有通读过,也对比不出来到底有多少地方不一样,先看就是了。
跟庄子南华经里面的长篇大论不同,老子的道德经言简意赅,一篇往往几十个字,复杂的也不过百多个字。
每个字都认识,什么‘上德不德是以有德,下德不失德,是以无德’,什么‘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神得一以灵......’,连在一起看的一头雾水。
每一篇后面的注解也少的可怜,只是介绍几个通假字,德和得在书上是一个字不同含义,他的理解就是:不得到所以有德,得到不失去,所以无德;后面的得一就是失去一,最后的一没了,就是有归于无。
繁体字认起来不难,可是连贯起来的意思就似懂非懂了,后来罗平也不去琢磨深层意思了,快速的翻看了一遍,懂不懂的先留下一个印象再慢慢琢磨。
原文加注释不到一万个字,因为手抄本字体比较大,一页百十个字才凑成薄薄的一册书,翻得再慢,十几分钟也看完了。
另一本据说传自张三丰的《无根树》,就是二十四首歌谣形式的口诀,总共一千多字,以无根树比喻人的身体,讲述修炼的必要和修行次第,每一首歌谣后面都有几倍字数的注解,同样是很薄的一本,罗平也是看的似懂非懂。
总而言之,顺为凡人,逆则成仙,修炼就是炼精,炼气,炼神,最后炼真空归于虚无,与太虚同体,最终成就无上仙道。
《无根树》的修炼思想和前面德道经的部分内容倒是异曲同工,都认为无是最高的境界。
不同的是,老子庄子书里面讲的是道理和境界,无根树则是细化为修炼的层次和方法,对于想得道成仙的人来说,显然更加有吸引力。
就跟那些物理化学的书籍一样,写的再清楚明白,没有老师指点诀窍,没有亲自动手实验,也很难理解其中的道理。
更何况,修炼这种事情,主要是个人体会,每个人的情况各有不同,张三丰的经验未必适合别人,更别说单凭几千个字教会别人,那样的话,神仙早就满大街都是了。
罗平对书里面的修炼方法没多少认同感,可是对于无根树最后几句的‘运起周天三昧火,煅炼真空返太无’两句话,却有所感悟。
这里面形容的境界和他制造时空颗粒很相像,聚变时能达到几千万度高温,最后形成超级原子核后,周围是极度弯曲的时空,意识感应到的就是一片虚无。
穿越过来那一次时空跳跃也是差不多,超级原子核裂变释放能量,也会达到过亿度高温,他的意识中也是感应到极为漫长又极短暂的虚无。
可能这些前辈先贤们真能通过自身修炼,达到穿越时空的境界,所以才能留下这样的感悟。
当然,也可能人家感悟的和他经历的并不一样,或许比他更接近宇宙的本源,罗平借助的是科技的力量,在庄子的眼里,借助于外物,仍然属于下乘境界。
‘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乎待哉!故曰: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庄子开篇的逍遥游就描述了一种至高的境界,参透天地间的至理,驾驭自然规则为我所用,想去哪就去哪,不用依仗任何外物。
想要与大道融为一体,那就得做到无己的境界,可是感受不到自己,没了自我,要那么高的境界还有什么用呢?
好像也是一个悖论,人没有了自我,怎么知道是不是达到了那样的境界呢?
如果达到那个境界后,就会失去自我,哪怕能与天地融为一体,追求那么高的境界又有什么意义呢?
人死亡以后,组成身体的原子照样会以各种形式回归自然,与天地融为一体,也是无人无己,是不是也算达到了最高的境界?
罗平是理解不了,只能归结于庄子在吹牛了。
反正没人能达到,也就没人能戳破牛皮,真有人达到那样的境界,那也没办法证实了!
下午的咖啡馆很安静,本来不多的客人陆续都离开了,只剩下罗平自己。
他点了一杯黄色的果茶,一份芝士蛋糕,摆在那里一直没有动。
三本书翻了一遍后放在桌子上,罗平就靠在座位上,双手抱胸坐在那里发呆,一坐就是两个多小时,身体像座雕塑一样一动不动。
咖啡馆里尽管也不乏闲人,可是像他这样奇怪的仍然不多见。
对于罗平来说,这样的思考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不过以前他都是在家里,或者在工厂里,除了已经习惯的石文芳,也没人看到过。
咖啡馆老板郁红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就算是见多识广也难免好奇,也在跟收银员小声讨论他的身份。
罗平身体改造后,新陈代谢变得很慢,二十几岁的面相搭配几十岁男人的沧桑气质,普普通通的衣服,也着实让人不好判断。
看气度不像是个打工仔,看穿衣品位也不像有钱人,听口音排除了本地富二代的选项,坐那里不动如山两个多小时,再对着桌上摆的线装本道德经,只能推测他是个年轻的道士,跑这里打坐修炼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