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轨工坊的木门被推开时,传动架上的铜铃突然集体响起,清脆的“叮铃”声里,林默怀里的木匣微微震动,仿佛里面的齿轮在回应。工坊里比离开时热闹了许多,老张搬来了旧车床,李师傅在调试新做的齿轮模型,孩子们围着陶土窑叽叽喳喳,连老马师傅都把邮筒搬到了门口,说是“方便收齿轮的信”。
“回来啦!”王婆婆系着围裙从里屋出来,手里端着个搪瓷盆,盆里是刚蒸好的时光馒头,热气里混着野菊花的香,“就等你们的齿轮下锅了。”
林默把木匣放在工作台中央,红绳从匣口溜出来,自动缠上传动架的金属钩,十五枚齿轮顺着红绳慢慢爬升,像串会游走的星子。当最顶端的银齿轮与传动架中心轴接触的瞬间,整个工坊的机械都活了——老车床的卡盘开始转动,陶土窑的风门自动开合,连墙角那台旧唱片机都吐出张唱片,流淌出1973年的钟厂厂歌。
“是永动钟的启动频率!”周砚盯着传动架的转速表,指针稳定在每分钟七十转,与基座下齿轮组的脉搏完全同步,“它们在共振!”
孩子们把李师傅做的迷你齿轮一个个挂在红绳上,小齿轮与大齿轮咬合的瞬间,都发出“咔嗒”的欢鸣。戴眼镜的小男孩突然指着陶土窑:“窑里在发光!”窑口的缝隙里渗出淡金色的光,伴随着“滋滋”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被淬炼。
林默掀开窑盖,里面的陶土齿轮已经烧制成型,釉色里嵌着无数细小的铜屑,正是从萤火虫翅膀上收集的那些。更神奇的是,每个陶土齿轮的齿牙间,都凝着颗透明的水珠,接触空气后化作白雾,在窑口组成个小小的星轨图。
“是水塔的水,星核水晶的光,还有野菊花的露。”王婆婆笑着说,“这窑把咱们找到的所有东西都融进去了。”
老张扛着个旧喇叭走进来,喇叭上贴着“钟厂广播室”的标签:“从废品堆里翻出来的,能放大齿轮的声音。”他把喇叭对准传动架,齿轮转动的“咔嗒”声立刻被放大,在工坊里回荡,竟真的像首合唱——水火齿轮的沉厚是男中音,银齿轮的清亮是童声,陶土齿轮的脆响是高音,交织在一起,比任何音乐都动人。
老马师傅的邮筒突然“啪嗒”弹出封信,信封上没有地址,只画着个齿轮。拆开后,是张打印的照片:成年的周小雅站在云海磨坊前,手里举着个与工坊一模一样的陶土窑,背景里的石碾上,刻着“星轨工坊”四个字。照片背面写着:“听见齿轮唱歌了,我带着磨坊的齿轮,正在回来的路上。”
“她要回来了!”念念把照片贴在传动架上,红绳立刻自动缠上去,将照片固定在银齿轮旁边,像给合唱队加了个新成员。
林默看着传动架上旋转的齿轮组,突然发现每个齿轮的齿痕里,都嵌着段细小的影像——1973年的爷爷在画图纸,1989年的小雅在系红绳,2010年的周小雅在档案馆抄笔记,2023年的孩子们在拍手……这些影像随着齿轮转动,在墙上投下流动的光,像场跨越时空的电影。
李师傅突然喊道:“快看屋顶!”工坊的玻璃天窗上,不知何时落满了萤火虫,翅膀上的铜屑在阳光下闪着亮,与传动架的光带连成一片,在地面拼出个巨大的“家”字。
齿轮合唱的声浪越来越高,连工坊外的老槐树都在轻轻摇晃,树叶的“沙沙”声加入进来,成了最温柔的伴奏。林默靠在工作台边,看着王婆婆给孩子们分时光馒头,看着周砚调试齿轮的转速,看着老张用旧喇叭播放着1973年的厂歌,突然明白永动钟的真正秘密——
所谓永动,从来不是机械的永恒转动,而是那些藏在齿轮里的记忆、牵挂与等待,能被一代又一代人记得,能在新的时光里,长出新的温度,发出新的声响。就像此刻,旧齿轮与新齿轮在合唱,过去与现在在共鸣,而未来,正顺着红绳的方向,慢慢走来。
唱片机里的厂歌唱到尾声时,传动架中心的银齿轮突然发出“叮”的一声轻响,吐出枚崭新的铜制齿轮,齿牙上刻着“2023.11.18”——正是今天的日期。
林默拿起新齿轮,轻轻挂在红绳上。它立刻与其他齿轮咬合,加入了合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