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坊的木工台上,散落着孩子们画的“飞齿轮”设计图。戴眼镜的小男孩把图纸铺得满地都是,每张纸上的齿轮都长着翅膀,翅膀的羽毛里嵌着细小的齿牙——他说这是“能追上流云的齿轮”。
“得用轻质材料。”林默拿起块梧桐木,木纹理里还带着去年的野菊花香,“太重了飞不高,就像当年爷爷说的,好齿轮要‘身轻如蝶,心坚如钢’。”他用线锯沿着图纸的轮廓切割,木屑纷飞间,一个带翅膀的齿轮雏形渐渐浮现。
周砚在调试胶水配方,他往白胶里掺了点齿轮塔的黄铜粉末:“这样能增加强度,还能让翅膀带着金属的共振。”念念举着陶土窑凑过来,窑里烧着些迷你陶齿轮,每个齿轮的翅尖都戳着根细芦苇管,“王奶奶说芦苇管能让齿轮飞的时候唱歌。”
王婆婆坐在老车床旁,手里攥着张泛黄的信纸,是昨天整理旧物时发现的。信纸抬头写着“给会飞的齿轮”,字迹是成年周小雅的:“听说你们在做能飞的齿轮,想起小时候总缠着爸爸,说要给齿轮装翅膀,让它们带着我的信去天上……”
信纸的空白处画着个简易的飞行装置,用齿轮、芦苇和野菊花茎组成,和念念陶土窑里的设计惊人地相似。王婆婆指着画稿边缘的小字:“你看,她早就想过了,说‘翅膀的角度要像野菊花瓣那样,37度才能借到风’。”
工坊外的风突然大了起来,孩子们的设计图纸被吹得漫天飞。奇妙的是,所有图纸都往老槐树的方向飘,最终被树枝勾住,在风中展开成一片彩色的帆。老张骑着齿轮自行车路过,车后座的麻袋里滚出个旧风筝架,架上还缠着几缕红绳:“这是1989年的风筝,当年小雅在上面画了齿轮,说要让它带着齿轮飞。”
风筝架的竹骨上刻着“星轨001号”,林默把梧桐木齿轮固定在架上,周砚往翅膀的芦苇管里塞了片野菊花瓣。念念举着风筝跑向广场,红绳被风拉直的瞬间,齿轮风筝突然腾空而起,翅膀转动的“嗡嗡”声里,芦苇管传出清越的哨音,正是《星轨谣》的高潮部分。
“它在唱歌!”孩子们追着风筝跑,风筝的影子在地面掠过齿轮长卷,翅尖的陶齿轮正好在“2024年”的字样上打了个转,像是在盖章确认。
风筝越飞越高,突然在钟楼顶端盘旋起来。林默用望远镜望去,发现风筝线的末端缠着张纸条,是从孩子们的图纸上撕下来的,上面写着:“请把这封信带给天上的小雅姐姐”。纸条的边缘,粘着片新鲜的野菊花瓣。
老马师傅的邮差铃在广场边缘响了,他举着个信封朝风筝挥手:“周小雅女士的回信!说是‘给会飞的齿轮’!”信封上贴着张齿轮邮票,邮戳是“星轨云端邮局”,盖销的墨痕里还沾着点云絮般的白绒。
信封里没有信纸,只有片透明的薄膜,薄膜上印着用荧光墨水写的字,要对着阳光才能看清:“我收到了你们的信,齿轮飞得很高,像颗会转的星星。告诉孩子们,翅膀不用画得太复杂,心里有风,齿轮自然会飞。”
薄膜的角落画着个小小的齿轮风筝,风筝线的末端系着枚米粒大的齿轮,正是王婆婆收藏的那枚“雅”字齿轮。林默突然想起什么,往风筝飞去的方向望去,新钟的钟面上,阳光折射出的光斑组成了个齿轮形状,齿轮的齿牙间,似乎藏着个微笑的虚影。
风筝开始缓缓降落,翅尖的芦苇管还在鸣响。孩子们围上去,发现风筝架上多了片从未见过的羽毛,羽毛的纹路里嵌着细小的铜屑,组成了“未完待续”四个字。戴眼镜的小男孩突然喊道:“它还想飞!”
林默把薄膜裹在风筝线上,重新放飞。这次风筝没有盘旋,而是径直飞向纪念馆的方向,最终落在新钟的钟顶上。钟体轻轻震颤,钟绳上的野菊花瓣纷纷飘落,在地面拼出个巨大的“信”字。
“它在说,还有很多信要送呢。”周砚捡起片花瓣,花瓣上的露珠里映着齿轮风筝的影子,“小雅姐姐的意思是,会飞的不只是齿轮,还有我们没说出口的话。”
工坊的木工台上,那封未写完的信还摊在那里。林默拿起笔,在空白处添了句:“今天的风很好,齿轮飞得很稳,它们说会把所有思念,都转成天上的星。”写完后,他把信纸折成齿轮形状,轻轻放进念念的陶土窑里。
窑内的微型木齿轮突然加速转动,将信纸卷成个小筒,筒身渗出淡淡的金光。念念把窑口对着风筝飞去的方向,轻声说:“去吧,去找小雅姐姐。”
夕阳西下时,齿轮风筝还挂在新钟的钟顶上,像枚会发光的徽章。广场上的孩子们还在画新的设计图,老张的齿轮自行车旁堆着更多轻质木料,王婆婆则坐在老槐树下,给孩子们讲小雅当年放风筝的故事,手里的铁皮饼干盒里,新采的野菊花正散发着清香。
林默看着天边的流云,那些被齿轮风筝搅动的云絮,正慢慢聚成齿轮的形状,转动的齿牙间,似乎有无数封信在穿梭,飞向更远的星河。他知道,这些会飞的齿轮,这些未写完的信,会带着所有的期盼和思念,一直飞下去,直到每个等待的人,都收到属于自己的那一颗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