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苏家前往金陵城的队伍正式出发。
队伍的最前方,是苏家大小姐苏清雪,她骑着一匹神骏的白马,一袭白衣胜雪,气质清冷,引得路人频频侧目。
在她身后,是苏明、苏兰、苏毅三位家族精心培养的年轻天才,个个意气风发,眼神中充满了对此次论剑大会的期待。
再往后,是数十名护卫,以及……
队伍的最后面,一辆装满了锅碗瓢盆、被褥杂物的马车上,苏澈正四仰八叉地躺在一堆柔软的被子上,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优哉游哉地晒着太阳。
这日子,美滋滋啊。
他眯着眼睛,看着蓝天白云,心情好得不得了。
自从那天答应去当“杂役”后,他这几天的小日子过得那叫一个舒坦。
他以“要去金陵城,得带点顺手的工具”为由,光明正大地把那张“百年养剑木躺椅”和那根“千年阴沉铁鱼竿”都给打包带上了。
美其名曰:劳动工具。
二长老气得吹胡子瞪眼,差点当场就要发飙,但最后还是被苏清雪用“别理他,由他去”的说辞给劝住了。
苏澈乐得清闲,一路上除了吃就是睡,偶尔还指挥马车夫开慢点,免得颠簸影响他睡觉的质量。
那副咸鱼到了极致的模样,让同行的苏家子弟们一个个都看直了眼,纷纷在心里感叹:不愧是大少爷,这脸皮,这心态,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苏清雪偶尔会从队伍前方骑马过来,冷着脸看他一眼。
苏澈则会热情地跟她打招呼。
“姐,累不累啊?要不要上来躺会儿?我这地方宽敞。”
然后,他就会收获一个足以冻死人的白眼,和姐姐策马离去的决绝背影。
唉,我这该死的无处安放的魅力啊。
苏澈摇了摇头,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
金陵城,作为江南道的首府,其繁华程度远非天风城可比。
高大巍峨的城墙,宽阔整洁的街道,车水马龙,人声鼎沸。
苏家一行人抵达金陵,在大会执事的引领下,入住了位于城南,专门为各大参赛家族准备的别院。
这是一座占地颇广的园林式院落,环境清幽,亭台楼阁,一应俱全。
“哇!好漂亮啊!”苏兰一脸兴奋地看着周围的景致。
“不愧是金陵城,这手笔就是不一样。”苏明也赞叹道。
苏清雪则显得很平静,她有条不紊地指挥着众人:“苏明,你带人检查一下别院四周的安全。苏兰,你去清点物资。苏毅,你负责安排护卫们的住处。”
“是!大小姐!”三人立刻领命而去。
苏清雪吩咐完,目光一扫,就看到了正从杂物车上往下搬东西的苏澈。
只见他先是小心翼翼地把那张歪歪扭扭的躺椅给搬了下来,找了个院子里阳光最好的位置放好,然后又把那根黑不溜秋的鱼竿宝贝似的靠在旁边。
做完这一切,他拍了拍手,满意地点点头,仿佛完成了一件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苏清雪的太阳穴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她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要习惯。
“苏澈。”她冷声开口。
“到!”苏澈立刻应声,颠颠地跑了过来,一脸狗腿的笑容,“姐,有什么吩咐?是端茶啊,还是送水啊?保证完成任务!”
看着他这副嬉皮笑脸的样子,苏清雪准备好的一肚子训斥的话,硬是给憋了回去。
她指了指西边一间看起来最小最偏僻的柴房,面无表情地说道:“你的住处在那边,没事不要出来乱走,更不要去打扰别人练剑。”
“好嘞!”苏澈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保证不乱走!姐,没什么事我先去打扫我那屋了啊!”
说完,他一溜烟就跑了,仿佛生怕苏清雪再多说一个字。
看着他那迫不及待的背影,苏清雪气得银牙暗咬。
这家伙,就这么喜欢当杂役吗?!
就在苏家这边安顿下来后不久,隔壁的院子也传来了一阵喧闹声。
不久,吴郡王家的人也到了,很不巧,他们正好被安排在了苏家的隔壁。
王家和苏家,在天风城并称三大家族,但私底下的竞争却从未停止过,尤其是在年轻一辈的较量上,更是摩擦不断。
王家的队伍刚刚走进院门,一个身穿锦衣、面容倨傲的年轻人便一眼看到了站在院中的苏清雪。
他脸上立刻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摇着折扇,带着几个跟班,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
此人,正是吴郡王家的少主,王琅。
“哎呀呀,我当是谁呢,这不是我们天风城的大天才,苏家大小姐吗?”
王琅人还没到,那阴阳怪气的声音就先传了过来。
他走到苏清雪面前,装模作样地拱了拱手,眼神里的轻佻和嘲讽却毫不掩饰。
“苏大小姐别来无恙啊?听说前阵子,苏家运送玄铁的商队,被一伙山匪给劫了?啧啧啧,真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啊。”
他故意拖长了语调,继续说道:“我还听说啊,苏大小姐您亲自出马,结果连区区黑风寨的山匪都差点搞不定,最后还是靠运气才险胜,看来苏家的剑法,也不过如此嘛。”
他这话一出,他身后的几个王家子弟顿时发出一阵哄笑。
而苏家这边,苏明、苏毅等人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
“王琅!你休要胡说八道!”苏明怒喝一声,上前一步,“清雪姐以一人之力,挫败凝意境匪首,踏平黑风寨!岂容你在此污蔑!”
“就是!你王家的人只会逞口舌之利吗?”
王琅却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目光依旧直勾勾地盯着苏清雪,仿佛在欣赏她生气的模样。
苏清雪的脸色一冷,那双清亮的眸子里仿佛结了冰。
她只是淡淡地看着王琅,反唇相讥:“我道是谁呢,原来是王少主。怎么,三年前在我剑下输得还不够惨,这次又想来讨打了?”
“手下败将,也敢在我面前聒噪?”
一句话,精准地戳中了王琅的痛处!
三年前的江南论剑大会,正是在最后的决赛中,他惨败给了苏清雪,与魁首之位失之交臂,这件事一直被他引为奇耻大辱。
王琅的脸色瞬间涨成了猪肝色,手中的折扇“啪”的一声被他捏得粉碎。
“苏清雪!”他咬牙切-齿地低吼道,“你别得意!三年前是我大意了!这三年来,我卧薪尝胆,苦练剑法,早已今非昔比!”
他指着苏清雪,撂下一句狠话:“这次论剑大会,我必将一雪前耻!我要让你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剑道!”
说完,他大概也觉得在这里吵架有失身份,便冷哼一声,带着人转身回了自家的院子。
“呸!什么东西!”苏明朝着他的背影啐了一口,“每次都只会放狠话!”
苏清雪看着王琅离去的方向,眼神冰冷,没有说话。
而这一切,都被刚从柴房里探出半个脑袋的苏澈看了个清清楚楚。
“哟,这不是隔壁老王家的傻儿子吗?”
苏澈摸着下巴,啧啧称奇。
“这年头,还有人抢着上来当小丑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以前输过?”
他摇了摇头,对于这种幼稚的挑衅行为表示完全无法理解。
有这吵架的功夫,躺下睡一觉不香吗?
他打了个哈欠,缩回了脑袋,准备继续打扫自己的“豪华单间”。
刚一转身,他就愣住了。
只见自己的柴房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
来人穿着灰色布衣,须发皆白,看起来就像个普通老仆人的老者,正背着手,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的百年养剑木躺椅。
老者的眼神很奇怪,有好奇,有惊叹,还有一丝……哭笑不得。
苏澈心里咯噔一下。
这老头什么时候进来的?我怎么一点都没察觉到?
高手!
绝对是高手!
苏澈脑中警铃大作,但脸上却依旧是一副懒散的模样,他挠了挠头,走了过去。
“哎,老伯,您哪位啊?是不是走错院子了?隔壁才是王家。”
那老者闻言,转过身来,笑呵呵地看着苏澈,眼神仿佛能看穿人心。
“老朽是这别院的管事,姓吴。”他指了指那张躺椅,笑问道,“小伙子,你这张椅子……有点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