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生在休息室的沙发上枯坐了近两个小时,起初他还能强打精神,时而刷一会手机,时而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省委大院里那几棵枝繁叶茂的梧桐树发呆。树冠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叶片在夕阳余晖中泛着金红色的光泽,但王生却无心欣赏这秋日傍晚的美景。
手机网络信号异常糟糕,即便他切换了多个应用,刷新了无数次页面,加载图标始终无情地旋转着。应该是这里安装了信号屏蔽器,他暗自思忖,这种级别的场所,屏蔽信号是常规操作,防止信息泄露。
他坐在沙发,身体微微后仰,靠在柔软的靠背上,双眼微眯,思绪却如脱缰的野马般奔腾不息。田书记与张凤书记的这次会面,表面上看似偶然,实则玄机重重。他回想着在走廊上偶遇陈秘书时对方眼中那抹难以捉摸的笑意,以及曾书记办公室门缝下若隐若现的光线变化。
张凤书记明明知道田书记来了,却没有选择回避,反而主动留下来,声称要见田书记。这绝不仅仅因为他们是中央党校的老同学那么简单!王生在心中反复推敲着,按照常规的官场礼仪,一个地方的领导向省委书记汇报工作,和下一个地方的领导汇报工作,时间安排上通常会有明显间隔,以确保每位领导都能得到充分、不受干扰的汇报机会,也体现对每位地方领导的尊重。
可今天这种情况,张凤书记不仅没有回避,反而坦然留下,甚至曾书记还特意嘱咐陈秘书必须送田书记上车才能离开。这背后若说是巧合,未免太过牵强。难不成...这是曾书记有意安排的?!
这个念头如同一道闪电,瞬间划过王生的脑海,让他的脊背不由自主地挺直了几分。如果是曾书记有意安排田书记与张凤书记见面,那这背后的考量可就深了!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西装内袋里的笔记本,那里记录着今天会面的每一个细节。
田书记和张凤书记都是中央党校中青班的同学,都经历过那个为正处级干部晋升副厅级储备力量而设的重点培训班的严格训练和选拔。在那个精英汇聚的班级里,他们不仅接受了系统的理论知识培训,更重要的是,组织部门通过那个平台,对每一位参训干部进行了全方位的考察和评估。
曾书记作为省委一把手,对那个培训班的情况了如指掌。他今天特意安排这样的会面场景,究竟想要传递什么信号?是希望两位地方大员在某些问题上达成共识?还是有意让田书记了解某些省里的考量?亦或是...在为更高层次的人事布局埋下伏笔?
他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强迫自己放松,但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回放着刚才在走廊上看到的一切。如果张凤书记真的留下来与田书记有单独交流,那么他们谈话的内容会是什么?是关于磐安县的郭明义事件?还是关于即将到来的人事调整?又或者是曾书记有意通过这种方式,向两位地方大员传递某种政策信号?
各种可能性在王生脑海中交织碰撞,他试图从中理出一条清晰的线索,却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又一个谜团。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王生在沙发上时而调整坐姿,时而站起身来踱步,试图缓解内心的焦虑与疑惑。休息室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只有墙上的时钟在默默地记录着时间的流逝,而王生的思绪却已经飞向了即将到来的复杂局面。
当王生听到房门打开的声音时,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从沙发上弹了起来,身体前倾,双手不自觉地整理了一下西装前襟。田宏伟率先走进屋内,身影在灯光下拉出一道修长的影子。王生看到田书记回来,立即站直了身体,脸上浮现出恰到好处的微笑与恭敬。
田宏伟扫了一眼站得笔直的王生,目光平静如水,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刚才那两个多小时的会谈对他毫无影响。他只是轻轻地摆了摆手,动作自然而不刻意,示意王生放松下来。那是一种久经官场历练后形成的沉稳气场,喜怒不形于色,悲喜不溢于表。
陈秘书请回吧,田宏伟转过身,语气平和地对身后的陈秘书说道,我们现在也要赶回林通市了。
陈秘书脸上挂着职业化的微笑,微微欠身,礼貌地回应道:曾书记嘱咐务必送田书记上车我才能回呀。
田宏伟闻言,只是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那笑容既不热烈也不冷淡,恰到好处地表达了感谢,却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感。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转头对身后的王生说道:小王,我们回去了。
是,田书记!王生立即回应,声音铿锵有力,显示出随时待命的状态。随后他快步绕到田宏伟身后,保持着半步的距离,既显示出对领导的尊重,又保持着随行人员应有的分寸。
陈秘书引领田宏伟和王生穿过省委大院宁静的回廊,夜色渐深,庭院里的路灯散发着柔和的光芒,为他们的脚步镀上一层金色的轮廓。最终,他们来到了停车区域,陈秘书亲自送田宏伟和王生来到车前。
王生站在车门旁,眼角余光不经意间捕捉到陈秘书望向田宏伟的眼神——那是一种复杂的眼神,既有对上级领导的尊敬,又似乎隐藏着某种深意,仿佛在无声地传递着什么信息。
田宏伟与陈秘书握手道别,动作简洁而有力,随后转向王生,微微颔首,示意他上车。王生会意,迅速拉开车门,待田宏伟入座后,自己才坐进副驾驶位置。
赵伟驾驶的车辆稳稳起步,平稳地驶离省委大院。透过车窗,王生看到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北方初秋的夜晚来得格外早,立秋过后,黄昏的余晖仿佛被压缩,天黑的速度比其他季节快了许多。
回林通市。田宏伟上车后就对赵伟简短地吩咐道,声音低沉而平静,没有多余的情绪波动。
赵伟点头应允,双手稳稳地握住方向盘,目视前方,驾车驶向高速公路入口。
王生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目光不时瞥向后视镜,看着坐在后排的田宏伟。夜色中,田宏伟的身影显得格外沉稳,他闭着眼睛,眉头却微微锁起,仿佛在思考着什么重大问题。那紧锁的眉头下,是一双深邃的眼睛,虽然此刻闭着,但王生知道,那里一定在飞速运转,权衡着各种可能性和应对策略。
王生收回目光,看向窗外飞速后退的黑暗,心中却无法平静。田书记在曾书记办公室待了两个多小时,期间张凤书记也一直在场。他们到底谈了什么?是关于磐安县的郭明义事件?还是关于即将到来的人事调整?又或者是曾书记通过这种方式,向两位地方大员传递某种政策信号?
想到这里,王生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车窗外的后视镜,镜中映出田宏伟闭目沉思的侧脸,轮廓分明,眉头紧锁,仿佛一座沉稳的山岳,外表平静,内里却可能正在经历一场思想的暴风骤雨。
“我虽然一直在休息室等待,但休息室的窗户位置恰好可以看到省委小楼的门。我可一直没有看到张凤书记离开省委小楼!”这个发现让王生心头一震,张凤还在省委!她到底在等什么?还是说...她根本就没打算离开?
王生不自觉地再次看向后视镜,镜中的景象随着车辆的行驶而不断变化,但田宏伟那闭目沉思的侧脸却始终清晰地印在他的脑海中。田书记与张凤书记,两位中央党校的老同学,今天在这场看似平常的会面中,到底达成了什么默契?曾书记又在这场会面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车辆在夜色中平稳前行,窗外的景色飞速后退,而王生的思绪却愈发深沉。他靠在座椅上,但脑海中却是刚才那场会面的每一个细节,以及田宏伟与张凤书记之间那微妙而复杂的互动。这一切,到底意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