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生目光落在站在房间中央慷慨激昂的陈词着的杨瑞身上。杨瑞那激昂的语调、丰富的手势,仿佛正在台上演绎着一场精彩的大戏,着实令王生不由得嘴角微微上扬,带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然而,这抹笑意转瞬即逝,快得如同夜空中划过的流星,很快被他强行压了下去。此刻,他的心里暗暗盘算着:“像杨瑞这类官员,要是退休了,去横店当个群演绝对是把好手,一点不比那些科班出身的演员差。就拿那个弗洛伊德的表演法来说,跟杨瑞比起来都弱爆了。”
王生很快收敛住笑容,嘴唇紧闭成一条直线,没再多说什么。他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像是对眼前的一切表示认可,而后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坐回原来的位置。
杨瑞原本站在房间中央,正慷慨陈词,全身心投入到自己的讲述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此刻,他却像突然被抽了线的木偶,呆呆地站在原地,双脚像是被钉在了地板上,一动不动。他的脸上满是茫然之色,眼神慌乱地在众人脸上一扫而过,却始终捕捉不到熟悉的态度,整个人显得不知所措,就像一只迷失在暴风雨中的小船。
坐在王生身旁的老计所长,眼神如同老鹰一般敏锐,迅速捕捉到了场上的变化。他连忙满脸堆笑地站起来,脸上堆满了褶皱,那笑容仿佛是精心设计过的面具,恰到好处地展现着他的热情与谦卑:“杨书记,您坐这儿。来来来,这边坐。”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做出邀请的姿势,还微微欠了欠身。
这时,坐在一旁的周延瞧见老计所长起身让位,赶忙也站起来,动作略显急促,身体微微前倾,想要换个位置。然而,老计所长反应极为敏捷,他当场摆了摆手,动作干脆利落,声音虽然不高,但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只听他大声说道:“小周,你不用动,就坐那儿就行。”随后,他自己迅速在刚才位置旁边的空位坐下,动作一气呵成,仿佛早已排练过千百遍。
房间内一下子安静下来,安静得有些诡异。只听得见几声椅子挪动的声音,那声音在空旷的墙壁间回荡着,更增添了几分压抑的氛围。赵大勇坐在桌子对面,看似漫不经心地转着桌上的茶杯,实则趁人不注意时,投去一道隐晦而锐利的眼神,那目光如探照灯一般,精准地落在杨瑞身上,带着审视与探究。
杨瑞本能地感受到了这道目光,他微微一怔,心中暗叫不妙。但他故作镇定,脸上努力保持着平静,没有做出任何回应。只是微微抬眼,假装看向前方墙上的羊草沟煤矿的党建宣传画,那目光看似专注,实则有些飘忽。仿佛刚才那道目光只是他的错觉罢了。
王生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双手自然地放在面前的桌子上,十指交叉放在桌面,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他的眼神深邃而平静,像是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让人捉摸不透。他此时一言不发,整个房间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仿佛时间都停止了流动。
“谁通知杨瑞我来到这里的?是羊草沟的人?”王生心中暗自思索着,眉头微微皱起。随后,他缓缓拿起桌子上的茶杯,轻轻吹了口气,品了一口茶,动作优雅而从容。
“咳咳,”最先打破沉默的是一向活跃的周延。他略带紧张地站起身来,身体有些微微前倾,脸上挂着专业的微笑,那笑容看起来有些刻意,却小心翼翼地维持着。他试探着说道:“王主任,杨书记,我先带人去查看一下事发时的监控录像,看看能不能找到些线索。”说完,他还特意小心翼翼地看向老计所长,微微点头颔首,以确认自己没有逾越。王生微微点了点头,算是默许。杨瑞本想开口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可当他看到王生平静如水的表情和老计所长那防备的目光时,他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话咽了下去。他深吸一口气,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下,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周延已经转身走向门口,脚步很轻,像是踩在棉花上一般。每一步都像是经过精确计算般小心翼翼,唯恐发出一丁点声响。他特意放慢步伐,如同怕惊醒酣睡的幼兽。走到门口时,他回过头,目光扫过屋内众人紧绷的面容,声音不高不低地说:王主任,杨书记,等我一小时,应该就能有初步结果了。说完,不等回应便匆匆离开会议室。那扇门关上的刹那,似乎也隔绝了屋内那隐秘而压抑的气氛,室内又恢复了安静,安静得能听见众人轻微的呼吸声。
赵大勇、老金、章主任等人此刻如坐针毡,他们不安地交握着手,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身体的扭动在椅子上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引得周围人投来警告的目光。赵大勇刚要开口打破这沉寂,咽喉却像被无形的手扼住,只能发出几个破碎的音节。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那敲门声在安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突兀,像是炸响在鸦雀无声的广场上。老计刚想开口说话,大门就被猛地推开。屋内众人一看,竟是磐安县县委书记郭明义来了。
哎呀!王生等人急忙起身,杨瑞更是快步如飞地来到郭明义身边,脸上堆满了歉意,额头上还带着一丝细密的汗珠:书记百忙之中来到道口镇,有失远迎啊,真是抱歉啊书记!
郭明义摆了摆手,眼神平静地看着王生,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王主任是客,咱们都是东道主嘛,不必这么客气。话虽温和,但眼神却带着几分审视,仿佛在评估着面前这个田书记的心腹到底有多少分量。
郭书记!王生赶紧上前一步,伸出手,脸上堆满了热情的笑容,但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百忙之中,您还来羊草沟煤矿,实在辛苦您了。
郭明义微微眯起眼睛,嘴角的笑意加深,但眼神中却似乎带着些许审视和冷意。他轻轻拍了拍王生的肩膀,力道适中却透着不容拒绝的威严:
羊草沟煤矿,这里不仅仅是咱们林通的钱袋子,更是是我们磐安县的命根子。王主任,你放心,今天我过来绝不会让这儿出乱子!命根子时,他刻意加重了语气,眼神扫过屋内其他人,似是在宣布自己的权威。
他顿了顿,眼神突然转向站在旁边的 杨瑞,原本温和的表情瞬间冷峻下来,眼神变得犀利如刀,语气不紧不慢地说:老杨啊,今天这事儿...你是道口镇的一把手,别让外人觉得咱们磐安县的干部只会吃煤矿的饭,那可不行啊!
杨瑞闻言,额角的汗珠不停地往下流,顺着脸颊滑落,在衬衫领口晕开深色的痕迹。他的喉结快速滚动了几下,像是在努力咽下心中的紧张和焦虑,手指不自觉地揪着西装下摆,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郭书记教训得是...是我疏忽了。但事故原因尚未查清,还得等监控结果和专家鉴定...我们一定会妥善处理...
话还没说完,郭明义就皱着眉头,右手不耐烦地摆了摆,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满:谁现在在跟着这事?孙镇长么?
杨瑞被这突如其来的质问惊得一颤,连忙回答道:没,没用孙镇长,我们镇派出所副所长在跟着这事。他的声音有些急促,带着一丝讨好的意味,眼神左顾右盼,不敢与郭明义对视。
就派出所副所长跟着?郭明义的眉头皱得更紧,声音提高了几分,老杨!这么大的事,你们不亲自跟着么?!此刻他的语气加重了许多,眼睛紧紧地盯着杨瑞,仿佛要看穿他的心思,你们道口镇的干部是吃干饭的么?这么大的煤矿,出这么大的事,你们就派个副所长?!
杨瑞低下头,额头上的汗珠更多了,顺着脸颊滑落,手指紧紧地绞着衣角,几乎能看到手背的青筋在跳动,声音微弱地辩解道:
郭书记,我马上亲自跟进。